朱由检上朝头几天,基本是采用以静制动的策略。
无论是魏忠贤的奏请,还是内阁首府顾秉谦等人的建议,他都痛痛快快一一恩准。
事情仿佛一切都尽在魏忠贤的掌握之中。
依附魏忠贤的阉党们,自然个个额手相庆,看来以后只要继续,牢牢抱紧魏公公的大粗腿,
一切荣华富贵都还可以继续享受。
魏府里面,每天早朝后,都继续高朋满座。
魏忠贤也继续享受着所有人,对他的恭维和敬畏。
但他还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妥。
于是,又过了几天,朱由检收到了云南监察御史杨维垣上疏,弹劾崔呈秀
--贪权弄私,十恶不赦!
在这封文书中,杨维垣同志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正义感。
他慷慨激昂地谴责崔呈秀的累累恶行,基本把崔呈秀的十八辈祖宗,都快骂了个遍。
当然这一切,都是魏忠贤专门授权同意的。
朱由检拿到这份奏章后,表情极为丰富。
他从后世史书中知道,这个杨维垣也不是个什么好鸟,靠着溜须拍马魏忠贤,才得了个云南监察御史的位置,
妥妥的魏阉小弟。
魏忠贤这是开始搞小动作试探我了呀!好,哥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朱由检当即下旨,狠狠斥责杨维垣,教训他别没事找事,无凭无据的冤枉好人。
然后呢,除了不痛不痒的几句训斥后,就没有然后了。
得到这个结果的魏忠贤,却更是百爪挠心,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给弄懵了。
要说皇帝这一斥责,看上去虽然像是袒护崔呈秀,但又好像处理的很敷衍。
因为对弹劾之人杨维垣,也只是不疼不痒的训斥,真实意图却一点也摸不着。
魏忠贤决定继续出招,就是让崔呈秀主动提出辞呈。
崔呈秀心中暗自腹诽,这位便宜干爹,这是不把自己玩死,不罢休的节奏。
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提心吊胆的提出辞职。理由就是身体不好,再加上德不配位,无力再做兵部尚书。
朱由检也不含糊,干净利落的回复
“不准”。
好呀,给我玩这一套,劳资就慢慢吊着你们。
崔呈秀松了一口气,魏忠贤却是更加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个新上位的皇帝,是真的听自己的话吗?
当日早朝结束,朱由检差人留住了魏忠贤。
“魏卿,朕登基以来,一直劳烦您操劳国事,朕心下万分感动。”
“岂敢承皇上夸奖,臣愧受先帝隆恩,遗命辅佐皇上,怎敢不尽心尽力。”
“魏卿真是既忠且贤,当得上朝廷肱股之臣,若非如此,朕新登基,千头万绪无处着手,可能就要焦头烂额了。”
“当不得皇上如此夸赞。”
“当得,当得,皇兄若在天有灵,肯定也很欣慰了。”
朱由检说的情真意切,连魏忠贤都好像被自己感动了。
但他从一个小混混,能变成现在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也不是轻易能够糊弄,自然是又说了一些表忠心的话。
魏忠贤回到府里,客厅里坐的满满当当。
见到魏忠贤进门,全部都起身围拢过来,有叫“干爹的”,有叫“干爷爷的”,有叫“九千岁”的,有叫“厂公”的,好不热闹。
下朝的时候,大家都看到魏忠贤,被皇上留下待了一会儿。
忍不住好奇心,想打听一下什么情况,但又不敢轻易问话。
崔呈秀由于今天辞官被皇上拒绝,暗自侥幸躲过一劫,况且干爹让自己去扛的雷也扛了,
自觉今天立了大功,不免喜形于色:
“干爹,皇帝老子今天留下您老问什么话?”
“还能有什么话,皇上夸老夫即忠且贤,并说老夫是朝廷的肱骨栋梁。”
“好”...
“彩”...
“大善”....
众人一听是好事情,忙不迭的拍手相庆,争相着对魏忠贤拍马屁。
魏忠贤却没有那么乐观,依旧苦着脸道: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
一听这话,众人喧哗声止,纷纷低头不语。
客巴巴却早已看不下去,近日来魏老头一直愁眉不展,难道在朝廷呼风唤雨了这么久,
还对付不了一个刚上台的毛头小伙。
想当初天启皇帝还在的时候,她根本不把皇上所谓的五弟放在眼里。
于是当众羞辱他们:
“你们一个个老爷们儿,胆子都这么小,再怎么说皇帝也只是一个人。
熹宗皇帝临死的时候也说了,要重用魏老头儿,况且不是还有老身在这里。
我这奉圣夫人,可是熹宗皇帝老爷亲封的。
现在皇帝的哥哥,都是吃老身的奶长大的,有这层关系,
谁还能把咱们咋地。
不信我去找皇上请辞出宫,看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能把老身赶走不能。”
众人对她这一番言论,都不敢贸然去接,一个个看着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魏忠贤。
魏忠贤的智囊崔呈秀却看不下去了,忍着心里的厌恶劝解:
“客妈妈稍安勿躁,如今新皇登基,往日的情分他能念及多少还未可知。
客妈妈可千万别冲动,凡事思虑周全才好...”
“哼,也是一个没卵子的货色。”
客巴巴蛮横打断崔呈秀喋喋不休的话头,作为魏忠贤的“对食夫妻”,她自认为骂上干儿子几句没什么不妥。
但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提那个魏忠贤身上,也已经没有的东西。
崔呈秀挨了骂,尴尬的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魏忠贤脸色却气的煞白,以他现在的身份,在朝廷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自不在话下。
但他也有自己的禁脔,那就是自己的太监身份。
若是其他人在他面前这样讲话,早就死的不能再死,偏偏客巴巴却经常挂在嘴上奚落他。
之前是看在天启皇帝的份上,他不敢发作,现如今皇上已经成了先皇,自然也没有了那么多顾忌
往日积累的怨怒也一下涌上心头。
他怒极反笑,冷眼相讥:“好,我们就看看我们的客奶奶,有多大的本事。
说不定去找皇上,还封你个太后做呢,到时我们大家伙也跟着沾沾光,就怕你不敢去。”
客氏哪受得了这般激将,抓起桌上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好,去就去,老娘怕过谁,你们都给我好好瞧着。”
边说,边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