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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苑外十数里外是片地域颇大的树林,月光如水下,佛盘亘在地面的一个怪兽,静静的等候着吞噬着世间万物。

正月十五酉时,雪早早的停了,寒夜里树林周围,咋一闻是静寂无声。可若是仔细的去听,才发现静寂中有种不安的骚动,有种不安的恐惧。

树林像是怪兽,树林里动静却像是平静海面下蓄积的惊涛骇浪,随时翻涌出来,就会把海面上一切卷入万劫不复的海底。

近千兵士静静的埋伏在森林中,一动不动,雕塑一般,天虽寒冷,兵士都是甲胄在身,铁打的神经般凝望远方,那里有一条道路,开阔笔直,路的尽头就是东都皇家第一御花园上林苑,路的那头,远见墨青的群山轮廓,那是伊阙山和香山余脉的蔓延。

兵士恪于将军的威令不敢稍动,林子中的几百匹战马却是有些不安和兴奋,马衔枚,人衔草,只为了不为敌方察觉,蓄势待发之下,整个树林的凝雪也不如兵士将军的杀气之寒。

人不寐,将军却是金发,只是这次要哭的却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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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见到叔父坐在椅子上,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之意,无论如何,杨广这时候让申明公出来,已经是不怀好意。

申明公老迈,又是重伤之下,只宜静养,杨广这个时候把他推出来,简直就是谋杀的心思!他可以把别人玩弄在手心之中,只是因为他是高高在上地皇帝!

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李敏向杨广施礼道:“圣上垂怜,叔父老迈,不堪劳累,还请圣上让他回转休息为好。”

“哦?”杨广微笑道:“朕很久没有和申明公赏月了,约他出来,不过是一番好意而已,柱国你多想了。”

群臣都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谁都看出来了杨广不怀好意。谁也看出了李敏的气愤填膺。如今矛盾看起来一触即发。可是他们都想置身事外。

谁都不想成为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因为李家免死丹书铁券书写过,自今以后,虽有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李敏和杨广只能说是个人矛盾。虽然说是积怨已久,毕竟是无伤大雅,算不上谋逆,可他们若是动了真火,二人不会有事,只能是伤及无辜。

“臣真的多想了?”李敏长吸一口气,走到了叔父的身边,弯身下来看着叔父的脸。半晌才抬起叔父的下颌悲声道:“圣上双眼不瞎。不知道能否看出申明公已经晕了过去?”

群臣听到李敏话语中大为不恭,都是相顾骇然失色。杨广高台之上脸色阴沉,“你说什么?”

“我说圣上双眼不瞎。却以为所有的大臣眼睛都瞎了不成?”李敏霍然站起,脸上满是萧杀,推车地宫人见到他地脸色,竟然骇地倒退两步,可见李敏脸色的凄厉。

杨广高台上冷笑一声,“柱国,你说此大逆不道之言,可是想反了不成?”

萧布衣一旁见到,心中惴惴,现在的确是瞎子都看的出来,这场赏月赏灯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杨广看起来真的对李敏和李阀不满,这次言辞相逼,听起来恼怒之言,却实在是大有深意。

只是感觉李敏素来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这次悲愤莫名,看起来倒有些做作的意味,难道他自恃持有丹书铁券,这才敢对杨广出言不敬?

杨广说了想反两个字地时候,群臣悚然,兵部尚书卫文升上前施礼道:“圣上,想必柱国是关心申明公心切,这才乱了分寸,出言不逊,还请圣上……”

“莫要向这个昏君求情了,我对他已经是心灰意冷。”李敏一句话让卫文升脸色大变!

谁都知道卫文升想要和李敏结为儿女亲家,谁都知道卫文升和李敏私交极好,这次圣上和柱国言语抵触,也就卫文升这种人才会出来劝架,都以为李敏会借杆下驴,却没有想到李敏口出昏君二字,居然把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昏君,心灰意冷?”杨广高台笑了起来,饶有兴趣的问,“不知道李爱卿何出此言?”

萧布衣见到杨广脸上的笑意盎然,眼中却是半丝笑意都没有,暗自叹息一口气,只想着洁身自好就好,没有必要趟这混水,历代搅入宫中勾心斗角的大臣,就算侥幸赢的了,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自夸千古一帝,一代明君,夸三皇,超五帝,下视商周,使万世不可及!”李敏连连冷笑,“可这不过是你的妄想而已,杨广,你还要做梦到几时?”

他一声杨广说出来,周围的禁卫军已经上前了一步,齐齐地呐喊,群臣失色,知道今日之事已经不可调和!

杨广终于不再微笑,淡淡道:“朕不是千古一帝,难道你是?”

“我当然也不是,可你更不是!”李敏放声长笑道:“先帝在时,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就算逃荒之时都不忘记询问百姓地疾苦,闻百姓吃糠咽菜时候潸然泪下,他是个好皇帝,是个千古一帝,可是你呢?你不配!你终日想着你的大业,你可曾有一分心思想到了天下的百姓?”

“大胆李敏,竟然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拿下。”司马长安嗄声叫道。

众禁卫厉喝一声,齐齐地上前,持戟围了过来,杨广高台之上却是笑道:“暂且退下,朕倒要听听柱国的高论。”

司马长安愕然,却是止住众兵卫的上前。

李敏放肆的笑了起来,“杨广,你终于逼我说出这些话来,如今却又做起这种假仁假义的事情来了?你以为群臣都会被你地仁义蒙蔽。还是以为你的手下不过都是溜须拍马之辈,就算你放个屁他们都会说成是香的?”

的望着李敏道:“继续说下去。”

李敏拱手向天道:“萧少卿仆骨扬名,我也曾听他说过一句话的,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我对此话深以为然。”

萧布衣不能不佩服这老家伙的老谋深算,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可他只能默然。话都不能多说一句。可如此看来。李敏这个老家伙对他也留意很久。甚至他在仆骨说的一句话都记得。

李敏叹息道:“这天下本来并非杨广你地天下,你杨广真地以为自己素有大才,得天下是顺应民意地缘故,大谬不然!先帝虽从北周皇帝手上夺得了皇位,但那才是真正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先帝取得了北周的天下,可见皇位并非世代流传。而是有德者居之而已。可你杨广有何德才坐此高位?你隐忍十数年,诬陷太子杨勇,陷害诸位兄弟,以假仁假义蒙蔽先帝先后,这才取得了皇位,可太子,秦王,蜀王。汉王哪个服你。哪个没有反你?你坐上皇位,不思苍天厚德,倨傲不听谏言。不顾百姓死活,先后大兴土木,修东都,开运河,击吐谷浑,巡游玩乐,可知道死了多少百姓兵士?你夸夸其谈的功绩不过建立在天下百姓的鲜血和骸骨之上,运河开通了,好一个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可是已经到了丁男不供,始役妇人的地步,杨广,你听到这种奏折,可曾有过一丝的内疚?”

群臣惴惴,杨广只是冷笑,任由李敏说下去。

“你只是想着做自己地千古一帝的千秋大梦,妄想三征高丽,以先帝之能,征伐高丽都是无功而返,你又何德何能,妄想统军打下高丽?你毫无军事才能,征伐的一路上只知道吃喝玩乐,奢侈铺张,不用猛将良将,妄想不战屈人之兵,浩浩荡荡的几十万军士,回来的不过几千之人,你每夜想到此事,可曾梦到屈死的数十万冤魂?”

杨广笑容已经凝结,脸色铁青,双拳紧握,还是一言不发。

“你一战败北,不思教训,再征三征,如今还要妄想四伐高丽,”李敏见到杨广不答,正合心意,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倒是没有了以往的束手束脚,“二征高丽的时候,杨柱国反你岂非无因?只可叹杨柱国为国身死,换不来你半分地悔改之意,三征高丽之时,已经民不聊生,不堪使役。如今中原烽烟四起,你以为是百姓反你吗?你错了,大错特错,如今是老天都在反你!民要反你,你可以镇压,天要反你,不知道你能否封住苍天之口?”

众臣面面相觑,脸色各异,心道这个李柱国今天怎么了,难道真地要反叛不成。以圣上的脾气,今天的李柱国不死也要扒层皮了,可深知李敏为人地都是大为奇怪,知道李敏此人素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今天的所为,实在大违常规。

杨广冷笑道:“朕不能封苍天之口,但是想要封你的口还是很容易的事情。苏纳言,如今李敏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该当何罪?”

苏威大为头痛,颤巍巍的上前道:“回圣上,李柱国虽是口出妄言,但请看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

杨广大为皱眉,嘴角一丝冷笑。

“苏纳言,多谢你的美意,只是我李敏今日既然敢和昏君对峙,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李敏摇头道:“昏君,你说我是想反,这你可大错特错,我忠心为国,实在是从未有过反意。可是你这无道昏君却是做梦都想我反,为什么?因为我手上有先帝赐予的丹书铁券,你杀我不得!你杀了我,不但违背先帝的遗愿,还让天下功臣寒心,你只怕杀了我一个李敏,难以服众而已,你到现在还是做伪做善,只是想要掩盖你真实丑恶的嘴脸罢了。丹书铁券上有云,自今以后,虽有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好一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你不想奖励有功之臣,却只怕他们抢了你的王位,一心想要置他们于死地。杨柱国因为你的疑心反了,如今你又算计到了我这个柱国地头上。你先杀了我儿。再让人屡次刺杀于我,传出李氏当为天子的谣言,然后在四方馆众目睽睽之下又让人行刺我的叔父,本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你这个昏君的所作所为简直滑稽的可笑,你用尽了心机,不过是想逼我谋反而已。我要是一反。你就可以用谋逆之罪斩我。杨广。你果然是好心机,好可笑的心机!我如今揭穿你的伪善假义,只想让群臣看清你的真实面目。”

萧布衣听到这里才是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当初裴茗翠所言,为什么说贝培失败了却已经成功了一半,裴茗翠杀人不是目地,逼反李阀众人才是目地。杨广为了不想破了丹书铁券地誓言。也的确不想让群臣猜忌,这才步步紧逼李敏谋反。只是李敏把他儿子的死推到杨广的身上,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另有深意。

只是如今撕破了脸皮,李敏看起来想不死都不行了,萧布衣实在实在想不出李敏有什么不死的方法。杨广却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真的不想谋反?你若是不想谋反,为何造谣说伊阙山有弥陀教出没,你若是真地不想造反。为何朕让李善衡出兵伊阙山。他却借故拖延时辰,出兵后却是放缓行程迷惑朕这个昏君,他如今想必已经是赶来上林苑的途中吧?李柱国。李善衡虽是领军之将,但是无故无令前来上林苑,只怕已经怀了谋反的念头吧?”

李敏变了脸色。

**

李善衡此刻不知道蓬莱山上的唇枪舌剑,只是纵马急奔,看看天色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他身后数千兵士跟随,这些兵士有的心知肚明,有的却是茫然听命,不知道为什么中将李善衡本是领兵进军伊阙山,如今却是折返上林苑。

外,军令有所不受,李善衡不要说去上林苑,就算是帮郎将兵士也只能紧紧跟随,谁都知道中将心狠似铁,若不遵令,向来斩立决!

李善衡只觉得疾风割面,却是心中振奋,浑身发热,今天他要做一件足可以震惊大隋的事情,杀了杨广,李阀将要取而代之杨广地皇位。

不过取而代之或许有些难度,但按照堂兄所说,可以效仿曹阿瞒地抰天子以令诸侯!蜀王杨秀向来都被昏君杨广软禁,郁郁不得志中,只要杀了杨广,扶植起杨秀,那以后还不是呼风唤雨,风光更胜从前?等到时机成熟后,废了杨秀,那天下还不是李家的天下?

李氏当为天子的言看起来就应该堂兄李敏地身上,自己不想当什么鸟皇帝,当个大将军也是不错的!

只要杀了杨广,一切就会顺利,前途也会豁然开朗,想到这里的李善衡摸摸腰间的长刀,嘴角一丝阴冷,只要等到堂兄李敏发出信号,他就要杀入上林苑,胁迫群臣就范,他到时恐怕已经不能杀得了昏君,因为那时候昏君早就死在堂兄的手上!

李善衡想到这里,马上长舒了一口气,这次行动可以说是设计天衣无缝,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

只是他才舒完长气,心中一沉,手中长矛急挥,众兵士勒住马缰,止住了行军。李善衡对这点颇为满意,这些兵士都是武卫府的精英,大多数都是李氏的亲信,全部控制武卫府的兵士绝无可能,也是极容易走漏消息,可人向来有盲从的特性,只要到时候李氏亲信抢先效忠,这些兵卫到了上林苑怎么会不见钱眼开,为他卖命?上林苑就是座金山欲窟,那里金钱美女无数,只要他李善衡到时候说一声,这些人都会狗儿见到骨头般的拼命!

李善衡止住了行军不是想要歇口气,从这里到上林苑不过十数里的路程,跑马冲过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养精蓄锐多时,此刻只有亢奋,没有疲倦。他止住了脚步,只是因为此去上林苑的路上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堆了太多的大石,看起来不要说跑马,就是跑路都是大有问题。

大石前头立着数十兵士,挽弓搭箭,倚仗地势固守,眼见数千兵士杀到,居然巍然不动。

箭头上寒光闪烁,蓄势待发,寒夜中有了杀机,兵士之前,一马屹然而立。马上一将军身材高大,金发碧眼,含笑的望着数千杀过来武卫,没有丝毫地紧张或慌乱。见到李善衡领兵到来,那人长声道:“李中将,不知道深夜领兵前来上林苑所为何事?”

李善衡脸色微变,挡路的居然是王世充,那个胡人杂种。

王世充在李善衡的眼中向来不足一道。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又会有什么本事。昏君无道,重用侫臣,这也是让李善衡最为鄙夷的地方。可是李善衡做梦也没有想到,阻挡他行军的恰恰就是他最看不上眼的王世充!

“王郡丞在此不知有何贵干?”李善衡长枪一横,心思飞转。

王世充笑道:“李中将想做什么,我也想做什么。”

“这么说我们倒是不谋而合了?”李善衡估计下兵力,心中杀机已起。对方虽是占有地利,可人数太少,如今酉时已过,堂兄李敏想必已经发难,自己不应在此耽搁时间才对。

“我和李中将既然不谋而合,那不如一齐下马赏雪赏月如何?”王世充远方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不应虚设。”

“听起来倒是不错。”李善衡微笑的一挥长枪。厉声道:“反贼王世充勾结外贼攻打上林苑。我等勤王救驾为急,先杀王世充者重赏黄金百两!”

李善衡一声厉喝,当先冲去。众兵士被财所动,齐齐呐喊,蜂拥上前,王世充远方脸色不变,微笑道:“李中将何出此言,我王某人,放箭!”

他温情脉脉,说出放箭之时端是惊天动地,他身后的兵士早就挽弓搭箭,听到王世充一声令下,齐齐地射箭。

空气中嗖嗖声不绝于耳,乱箭飞蝗般地扑向李善衡地兵卫。

李善衡冷笑一声,持矛拔打羽箭,他武功高强,目力敏锐,自然不虞羽箭射来,身旁的武卫却是‘嚓’的一声响,已经持盾在手,抵挡射来的羽箭。他们都是武卫的兵卫,装备铠甲自然精良,盾牌也是在配备范围之内。数十箭射出来,居然只是射中两三匹战马,其余的人居然毫发无损,可见他们马上功夫了得,手上的武功也是不差。

片刻冲锋地功夫,李善衡所带之军已经离王世充十丈距离之内,李善衡长矛一挥,厉声喝道:“矛!”

他喝声一出,长矛电闪出手,直奔王世充。众兵卫毫不犹豫掷出手中长矛,向乱石堆掷去,长矛纷飞,气势远胜利箭袭来。空中只闻尖锐穿刺之声,撕裂夜空!

李善衡一矛实乃毕生功力所聚,喝声出口,长矛已到了王世充的面前,转念之间而已,速度之快实在是骇人听闻。

王世充显然也没有想到李善衡的功夫如此精湛高深,‘妈呀’一声喊,已经连滚带爬的下马,战马却是无法抵挡,悲嘶一声,居然被一矛刺背穿腹,钉在地上!数百长矛奔射而来,几名兵士躲闪不及,被一矛插死,惨叫声荡破夜空。其余兵士吓的慌忙躲在石后,躲避锋芒。

李善衡长笑一声,伸手拔刀,众兵卫纷纷效仿,‘嚓’的一声,也是拔出战刀,声音清越,激昂振奋。李善衡就要率兵冲入乱石堆,尽诛王世充的手下,突然胯下马儿长嘶一声,咕咚倒地。紧接着所有的马儿害了传染一般,纷纷悲嘶咕咚倒地,马上兵士失声惊叫,跌到地上更是惨叫连连。

李善衡大惊之下,却不如众兵士一样跌落了尘

是长身而起,人从马背上凌空飞起,落在了乱石之上声中,长矛疾刺而来,李善衡勃然大怒,断喝一声,战刀一挥,连断三杆长矛,左手探去,愣生生地抓住一杆长矛,用力戳去,兵士拿不住矛杆,惨叫一声,居然被矛杆倒穿入胸,死在当场。

其余袭击地兵士不想李善衡如此威猛,齐喝了声,已经向后倒退去。李善衡来不及斩杀兵士,回头望过去,见到自己的手下被扎的遍体鳞伤,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王世充狡诈非常,堆石挡路,却在路前遍布铁刺,这才诱使自己攻击。自己一时不察,只被他背后地乱石兵士吸引,却没有注意到这条路遍布荆棘。王世充此计要是用在别时断然无用,只是此刻大雪满地。再加上李善衡心情急迫,只想速战速决,又被他惊慌失措骗过,一时大意,倒是折损了近百的马匹。

战还是撤?这个念头在李善衡脑海中一划而过,转瞬下定了决心,这场仗只需胜不许败,甚至不能撤。只要是撤退地话。堂兄那面没有自己的逼宫配合。已经不见得稳操胜券,自己退不得,只是王世充所做一切显然都是有了精心的算计,难道说自己和堂兄的计谋已经泄露,这才引王世充特意在此劫杀?

所有一切闪念之间,李善衡正待重整人马,先清除了王世充再去上林苑的时候。突然感觉地面震颤不已。李善衡脸色大变,扭头望过去,只见无数兵马从两侧密林涌过来,黑色盔甲,气势汹汹,不由心中大惊。

两路兵马侧翼杀到,二话不说,为首的将领只是一挥手。羽箭如林。嗖嗖的穿过来,李善衡的手下惊慌失措乱了分寸,被乱箭射来。伤亡惨重,哭爹喊娘。

李善衡心中凉了半截,脑海一片空白,来地居然是左右卫府地黑甲骑兵,左右卫府向来是东都城中精锐之军,只有杨广才能调动,这次出来围剿自己,难道说,这一刻早就落入了杨广地算计之中,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诱使他们李阀叛变的圈套?

***

李敏听到杨广说李善衡领兵前来的时候,已经变了脸色。他远比李善衡要聪明太多,转念之间已经知道,李善衡的行踪既然落入了杨广的眼中,杨广绝对不会放过李善衡,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出兵围剿!想到这里的李敏握紧了拳头,长吸了一口气道:“本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昏君无道,我以热血进谏,昏君不思悔改,反倒陷害忠良,这世上公道自在人心,杨广,我虽然想要放过你,可是别人不见得想要放过你地。”

杨广哈哈大笑道:“李敏,你可是老糊涂了不成,你以为就凭你的口舌之辩,就能让群臣信你的一面之词,跟你造反?白日做梦的时辰已经过去了,司马中将,还不擒下叛逆李敏,等李善衡被擒之时,以谋逆之罪定罪,诛杀李家满门!”

杨广说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多日的算计终于得到了回报,难免得意洋洋。

他在二征高丽之时,本来已经逼到高丽城下,转瞬事成,却恰逢杨玄感叛乱,兵动东都,让他急急回转平乱,导致功败垂成。这次他还是想要征伐高丽,却只怕李阀在东都根深蒂固,到时候再效仿杨玄感之事,那他可就是腹背受敌。三征高丽回转后,高丽王本是请降,却是拒绝来朝,大为无礼,杨广早就兴起再次讨伐的念头,只是想除李阀,苦于没有借口,再加上李阀中的李浑李敏都是手持丹书铁券,要是轻易诛杀,只怕会引起朝臣地人人自危,他这几个月自征伐高丽回来,就是满腹心思铲除李阀这个心腹大患,算计颇多,终于逼得李敏造反,实在是前所未有地快事。

萧布衣远远见到,却是觉得不妥,只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还是一时想不明白。

杨广号令一出,司马长安已经挺身而出,猪头样的拔出长刀,厉喝一声,“昏君无道,人人得以诛之!”

群臣哗然,杨广愣住,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司马长安喝令一出,暗处已经涌出数百武卫,或持长枪,或持短刀,已经把杨广所在高台和群臣团团围住。

众大臣色变,杨广怒声道:“司马长安,你想死不成?”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一向信任有加,忠心耿耿地司马长安竟然是和李敏一伙,而且他手下监门府的兵卫悉数倒戈,足有几百人之多。

萧布衣见状也是脸色微变,暗叫不好,原来杨广在蓬莱山赏灯赏月,用意却是擒拿李敏,不想人打扰,这才选择了这个孤岛,就是想要让李敏插翅难飞。司马长安本是监门府的中将,是为护卫皇上和群臣之责,这下造反,数百兵士对峙手无寸铁的群臣和杨广,实是大为凶险!

李敏一改愤怒,哈哈大笑道:“杨广,你昏君还是昏君,如何知道我的妙计。你在我面前做戏,刺杀我叔父申明公。却不知道司马长安早就对你不满,早早的找我商议诛杀你这无道昏君,你一直在我面前做戏,甚至在宇文述传出李氏当为天子地时候,还是勃然大怒,自诩明君,只想要麻痹于我!可你却不知道,我和司马长安的不和也不过是在你面前做戏而已!昏君杨广。你传出李氏当为天子之言。只想灭我满门。却没有想到预言成真,现在还有何话说?”

司马长安也是大笑道:“李大人,你说我们捉到昏君后,应该如何仁义的处置他?”

“封他个炀帝就好,”李敏大声笑了起来,“当年南陈后主陈叔宝不就是被他封了谥号为炀,这个昏君……”

他话音未落。突然脸色大变,长呼道:“中将小心。”

司马长安脸色也是变的极为难看,只因为他

嗽声就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李玄霸本在高台,这时已身前。

李玄霸终于出手!

他看起来已经瘦的和骷髅一般,一阵风都是能够吹倒,可是他一出手,司马长安居然无法抵挡。萧布衣见到李玄霸的出手也是骇然。李玄霸出手诡异轻飘。但是招式极快,每取对方命门所在,让对手不能不挡。这和萧布衣地刀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萧布衣自忖若是李玄霸出手地是他,多半也是和司马长安一样地倒退!

李玄霸出了三招,司马长安已经退了七步,他毕竟身为监门府中将,武功高明自不用说,可是退了七步还是躲不过李玄霸的一只手!他无奈之下,单刀一横,拦在身前,只望能阻上一阻。

李玄霸手臂一探,一掌绕过单刀,已经拍到司马长安的胸前,别人见到他出手软绵绵的没有四两棉的重,司马长安被他一拍之下,却是怒吼一声,鲜血狂喷,凌空飞起,手中长刀却还是紧握不放,群臣要非性命攸关不敢呼喝,早就大声喝彩起来。

李玄霸一击得手,身形不停,已经向李敏扑去。他当然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抓住李敏,司马长安受伤,群龙无首,自然不攻自破。他的动作极快,身影飘忽,群武卫虽然想救司马长安,只是有心无力。

萧布衣暗自佩服,才要起步只好停下,他地思绪和李玄霸一样,可是武功明显不如李玄霸的高明,见到李玄霸击伤司马长安后,知道自己再出手已经没有了用处,只是不知为何,心中不安之意更盛,瞥见滚倒在地的司马长安之时,只觉得有问题。

李敏见到李玄霸攻来,亡魂皆冒,连滚带爬的躲闪,很快来到李浑的车子旁,大声叫道:“叔父救我一命。”

众人都是好笑,心道这个李柱国多半是吓的昏了头,还想这个昏过去的申明公救命,实在是滑稽。

李玄霸虽然自恃武功高强,出手擒拿李敏脖颈之前还是忍不住望了申明公一眼。只见他昏昏沉沉的样子,心下微松。

只是变生俄顷,下一刻地功夫,李浑竟然飞了起来,直奔李玄霸扑来!

众人大奇,因为见到李浑还是闭眼撞来,居然有人有这种攻击方法,实在前所未闻。李玄霸暗自惊凛,却是不想伤了申明公,毕竟李阀谋反,有权处置地还是圣上,李浑身为申明公,大将军,他李玄霸要是杀了,多有麻烦。

李玄霸只是犹豫的功夫,李敏已经从车子底下窜过去,申明公却已经扑到了他的身前,李玄霸一把抓空,反手扣住了李浑地脉门,心中陡然发寒,李浑脉搏微弱,比起死人不过多了一口气而已,他既然如此衰弱,如何能凶悍扑来?

一只手陡然伸出,绕过李浑的身体,重重击在李玄霸胸口,李玄霸猝不及防,躲避的念头都没有,身子倒退,只想化解来力。只是这掌极为凶猛沉重,饶是他武功高强,也是无力化解,咔嚓一声响后,李玄霸也是喷出了一口鲜血,如飞的倒退。只是倒退的时候,却是看清楚出手偷袭之人,那人居然是推李浑出来的宫人。

李玄霸人在空中,浑身乏力不堪,暗自寒心这种高手下此偷袭,显然蓄谋已久。宫人一直低头,又是宫中派出,谁有想到这人会有问题?

人在空中之际,李玄霸觉得背后风声古怪,勉力回身,化掌为指,弹挑拨挪,转瞬破解了身后袭来之人的三招。

方才他攻的司马长安毫无还手之力,却没有想到也有人趁他重伤之际,打的他狼狈不堪。

只是看清楚来袭之人,李玄霸更是震惊,做梦也没有想到来袭之人竟是司马长安!

司马长安早改颓废无用,刀招巧妙,李玄霸乏力之下,勉强撑了三招,却被他逼落地上,陡然间司马长安大喝一声,一刀三斩,幻影无穷,李玄霸手掌虚拍,接在无锋之处,竟然化解了威猛的三招。只是三招下来,李玄霸已被司马长安震退了三步,退一步之时,喷出一口血,退三步之时,司马长安爆喝一声,长刀两断,前端电闪般穿出,刺入李玄霸的右胸,带血透背而出。

李玄霸踉踉跄跄,勉力支撑,只是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咳嗽道:“你不是司马长安,你是谁?”

众人都被变化多端惊骇,一时间难以动弹,可却知道一个事实,李玄霸竟然败了,而且很可能性命不保!

宫人轻飘飘的落在司马长安身边,成犄角之势夹住李玄霸,很显然,李玄霸就是受伤他还是李玄霸,除了李玄霸后,旁人对二人来讲,何足为惧。

宫人微笑下,伸手抹去简易的化妆,只见他国字脸,双目炯炯,颌下胡茬铁青,赫然就是找袁天罡算命之人,见到李玄霸的摇摇欲坠,那人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抱拳道:“敝人上谷王须拔,知道李玄霸天下难敌,只能施展暗算,还望见谅。”

另外一人却是长笑一声,撕去脸上的面具,司马长安本来就是猪头般,少有人注意,他化妆成猪头样,居然瞒过了一般人等,“王大哥,此言差异,成王败寇,我们不如他,还不暗算,难道坐等他杀我们不成?”

“你是谁?”李玄霸长吸一口气道。

那人双眉斜飞,器宇轩昂,人长的俊朗却没有胭脂气息,见到李玄霸询问微笑道:“在下易县魏刀儿,李兄多半不识,不过有个匪号李兄多半听过。”

“哦?”李玄霸又吐了口鲜血,神色黯然道:“不知道是何匪号?”

魏刀儿淡淡道:“在下其实才是历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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