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眸微动，静静扫过世子恬淡的俊容。
脑海中蓦地想起顾蒙辛刚来那日，皱着眉头问自己的第一句话：
“阿渊，你离开金陵已经五年，可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如今我费尽心思总算来了北境，一定要亲自问问你，当初，当初你为何要离开？”
不能不走吗？
顾蒙辛凤目一眯，漆黑的眸子好似浮上一层若有似无的水光，直直逼视着眼前的人。
陆渊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剑柄不知不觉收紧在手中。
“蒙辛，我不能不走，金陵是一座牢笼，那时我若不走，日后必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说完他顿了顿，坚定地摇摇头，眸光闪亮，“可我却不愿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顾蒙辛一怔，使劲眨了眨眼睛，忍住眸中的水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顾含薰吗？”
“不是。”
听到这个名字，陆渊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否认。
可顾蒙辛的一双凤目却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见他听到这个名字却始终平静，才垂首一叹：
“那是为什么，除了她，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那时宁舞姐姐一家刚逢变故，正是你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可顾含薰还那样对你，我，我实在……”
说着说着，他的黑眸渐渐黯淡了下去。
“蒙辛，”陆渊神色镇定，出声打断了他，“你无需自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从未怪过谁，如今也不想再提起。”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当年，你本该是金陵最有前途的士族子弟，为什么要走呢？”
顾蒙辛深深皱起眉头，“倘若你不走，以你的能力，再加上六哥的人脉，你一定能够在朝中立足。可你来这里又有什么用，这里远离金陵，一片荒凉，就算你打败了彦昭王，皇叔他也未必会再让你回去。”
话音落下，陆渊却没有应他。
过了好一会，缓缓从他脸上移开视线，陆渊静静望向远方，薄唇微动：“那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也挺好。北境虽然荒凉，天地却很辽阔，日子即使清苦了点，可人却活得自在。”
“自在？”
顾蒙辛暗自一哼，心中怒气横生，口不择言道：“阿渊，你扪心自问，留在这里你真的会自在吗？宁舞姐姐死后，你也跟着走了，前几年陆铠哥忧思过重，病了没多久也撒手人寰。现在国公府还剩下谁，你心里没数？国公大人已经上了年纪，过不了几年便会辞官，你娘整日把自己关在佛堂里，浑浑噩噩，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你就算有再大的怒气和委屈，也不该置双亲不顾呀！”
听到这里，陆渊的眼里总算有了一丝动容，他转过脸来，墨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盯着顾蒙辛，“不是还有二姐吗？”
“哼，你来北地五年，怕是把宫里的规矩都忘光了吧！宁湘姐姐如今的身份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吗？朝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和六哥，她又岂能任性而为？”
这回陆渊终于沉默了。
可顾蒙辛却停不下来，有些话像是积压在心里好久，如今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机会，
“阿渊，你即使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双亲、为国公府多想想啊，当初你为何要走呢？若不走，现在岂不是另一番光景？”
是啊，为什么要走呢？
五年来，陆渊也无数次问自己相同的问题，可答案却是日复一日的沉沉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