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只好又停了下来。
他将刚才拾起的衣袍轻轻围在腰间,十指翻动,迅速扎紧,然后淡淡一扫身前捂着双眼的少年,黑眸中翻涌着不明的情绪。
好话歹话讲了一箩筐,可赵清珩还是不为所动。
自己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不过就脱了件衣服,怎就会弄出这么大动静!
况且,军中都是男子,平时沐浴洗漱都挤在一块,有时热了,直接光膀子的也大有人在,还从没见过有人如她这般反应?
连自己这个从金陵来的贵公子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眼前的少年自小就长在壁山,不应该更加坦然吗?
怎会,怎会如此矫情?
唉,这少年,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薄唇轻抿,黑眸不动声色斜斜一瞥。
一旁的大缸,热气腾腾,药气伴着缸内残留的酒味熏熏然直往鼻尖里钻。
陆渊皱了皱眉,心下一紧。
时间不多了,不能再耽搁下去。
喉头滚了几滚,他耐着性子又温声道:“阿珩,别怕,你先睁开眼睛,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你我都是男子,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话音落下好久,赵清珩还是垂头静静坐在地上,仍然维持着遮住眼睛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她什么都不说,陆渊也拿她没办法。
最后,他默默叹了口气,一转身朝榻边走去,“这样吧,你在这等着,我先去抱世子过来。”
听到这句,赵清珩终于有了反应。
她竖起耳朵专心听着他的脚步声,直到确认陆渊已经不在跟前,她才慢慢放下心来。
然后摇了摇头,暗自苦笑。
等着?等什么?等你和世子赤条条站我面前?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冷笑。
再说,你怎知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男子?
唉,扮男子扮了好几年,这回还是头一次出纰漏。
想到这,她恍然回神,张开手指,偷偷从指缝中向外瞧去。
陆渊已经走到世子床前,正背对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扶起世子。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赵清珩迅速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蹭地一下就朝外室跑去。
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脚下,也不敢四处张望,生怕自己的眼前再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一边奋力往前跑,一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喊道:
“你记住,世子现在体弱,千万千万不能磕着他,还有,待会他若是吐出恶血,便算成功,你可小心将他移回床上。嗯,其他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总之,你,你自己小心一点,这里,这里也没我什么事,我力气小,帮不上你,我去外面叫你的侍卫。”
说完也不管陆渊听没听到,瞬间消失在了屏风外面,直接朝屋外跑去。
陆渊刚把世子小心翼翼负在肩头,一回头,原本瘫坐在大缸前的少年早已跑得无影无踪,空荡荡的内室转瞬只剩下满屋缭绕的雾气。
他愣在原地,不禁拧眉苦笑。
好家伙,这架势,生怕晚一步自己便会吃了她似的!
莫名觉得好笑,又有些疑惑。
这少年当初连麸人都不怕,此刻跑得却比兔子还快,究竟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