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北府静悄悄的,除了当值侍卫浅浅的呼吸声外,只有夜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天色一片黑暗,几盏昏黄的灯笼高高挂在回廊里,随风轻轻摇曳,勾勒出一条半明半暗的小路来。
这条小路笔直向前,无声无息,一直通往前院。
黄茂紧紧抱着怀里的长剑,身体站得笔直,正守在副将刘琮的门外。
这几日,皇上跟前的当红宦侍范俨就住在这里。
突然,眼前一阵微风拂过,鼻头有点痒,黄茂蜷起右手掩在嘴边,懒懒打了一个哈欠。
放下手后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暗暗盘算,现在离日出还有一个时辰左右,等天亮之后,傅知桓便会来换值,到时自己先去东厨吃上两个大馒头,然后再回房休息。
这几日天天守着这个不男不女的老太监,着实有点吃不消,吃不好睡不好,比跟着爷上战场还磨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打了一个哈欠。
这次发出的声音有点大,他有点心虚,转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紧闭的屋门。
屋内的烛火还没亮,想来里面的人还在熟睡。
一想到屋内那人,黄茂心底重重哼了一声,甚是不屑。
爷派谁来不好,偏偏派我来,自己看到范俨那张白花花的老脸就想吐,细嗓子整天在耳边嚎来嚎去,两个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想到这里,黄茂不自觉得微微一颤,浑身不自在。
当初在金陵时,自己就一向看不起宦臣,如今跟着爷来北地征战多年,背着长剑天天在刀锋上走,慢慢养成了尚武鄙文的性情。
更何况,这范俨连个文臣都算不上,巧言令色,祸乱宫闱。
我堂堂一个汉子却要来帮他守门,真是不甘心。
还好,再坚持一会,傅知桓就要来了。
明日得找机会和爷好好说说,自己宁愿去后院给世子看门,也不要再帮这个太监守门了。
想着想着,黄茂的眼皮忽然有点沉,一丝困意不知不觉向他袭来。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撑起眼皮,抬头看了看天色,顿时有点疑惑。
这天上还是漆黑一片,但怎么觉得怪怪的。
对了,月亮呢,刚才还瞧得清清楚楚的那轮明月此时去了哪里。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轻轻闭上又睁开,想要看得清楚点。
可这会儿脑袋却有点昏昏沉沉,隐隐撑不住身体。
他犹疑地转身看了眼屋门。
屋门还是紧紧闭着,毫无动静,可屋门上怎么好像多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黄茂心下大惊,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屋门时,门上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今天可能真的太累了。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旁边的廊柱移了移,靠在上面之后顿时感觉舒服多了,然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稍微眯一会就起来,眯一会傅知桓就来了。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整个人完全倚靠在了廊柱上。
没过多久便从廊柱上缓缓滑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等回廊里传来了有规律的呼吸声时,范俨住的屋门突然被人轻轻打开,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慢慢由远而近。
经过黄茂时,那人脚步一停,掀起袍角朝躺在地上的身体狠狠踹了一脚。
可黄茂只是在力道的震动下轻轻晃了晃,便没了动静。
他的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已然沉沉睡去。
看到这副情景,那双脚的主人很是满意,他不再停留,匆匆朝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