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一心庐对面的房顶上,看上去空无一物,实际上有一个人潜伏在那里,观察和等待着。
潜伏者,乔未久。
潜伏了一会儿之后,乔未久突然哎呀一声,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没问夏落可儿把感光受影镜安哪儿了。
她赶紧往房顶后面挪了挪,烧了张传讯符给夏落可儿。
夏落可儿似乎就在等这张传讯符呢,“一咻哥,你拿到镜子了?”
“没,这不是正要问你安哪儿了嘛。”
“你猜。”
“猜就没意思了,快点。”
“哪地方都没安,我买通了和老陈一起上课的同学,让他偷拍,已经约定好放学后,在甘八山东边的随意亭见面了,你去那里就行,他叫赵魏韩。”
“不早说,你们在做什么呢?”
“买瓜子零食酒水饮料,等你回来……”
“……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夏落可儿显然知道乔未久想问什么,直接说道:“我的感光受影镜,现在已经可以留声了,全名应该叫感光应气受影留声镜。”
……
西门有庆的换位法,被陈器介绍给灯草大师和教师团队,大家认为此法颇有可取之处,于是他们去找西门有庆取经。
西门有庆将换位法欣然分享出来,并且亲自来教过几堂课。
焦仲青剖白之后,会使用改造过的换位法,由其他同学角色互换,扮演成他,向他重新讲述这段经历。
陈器起身离开,走进另外一间教室里。
这间教室要小一些,只有三十多个人在里面围坐,这间教室里学员的修为要高刚才教室里的学员一截,还有筑基期的修士。
现在马上要进行剖白的,就是一名筑基期男修。
他叫林修水。
“我的人生就像一场笑话。”
林修水苦笑了一下,以这句话为开场白。
“多年以来,每当我站在谷中仰望裂口的一线光明的时候,都会想起初入小甘山,遇到刑堂执事梅风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候,我才十九岁,是一个意气风发、疾恶如仇、愿意为正道献身的年轻人。
梅风给我讲了甘六谷里面的龌龊,问我愿不愿意怀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精神,以道心验人心,去十里桃花巷当卧底。
为期三年。
正道所向,我自然当仁不让。
于是在梅风的安排下,我成了十里桃花巷夜郎楼里的一个夜郎。
与爱郎不同,夜郎卖艺不卖身,要求守身如玉,视色如空,不动如钟。
夜郎楼专门招揽那些怀着好奇之心来谷里满足自己的探索之欲的正常女修,夜郎和女修不做暧昧亲近的接触,只在声歌艺画里让她们渐生摇曳,放下心防,用所谓的红尘炼心,诱导她们起心动念。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啊。
她们一旦起心动念,夜郎们越守身如玉,她们就越近身迫切,夜郎们越视色如空,她们越以色夺目,夜郎们越不动如钟,她们越撩拨不休。
夜郎,是女修们从正常跌入非常的引路人,是女修们起心动念后,爱上的第一个谷中男子。
情和欲是骚妖的资粮,情和欲是骚气的温床,在十里桃花巷中的女修一旦如此,就会被骚妖和骚气渐渐影响,终至沉沦。
夜郎只做第一步,其余的自然而然,都会发生。
夜郎是不能动情的,不然迎来送往,用不了几次,就会患上亡羊之疾。
我做卧底的任务,就是寻找十里桃花巷养骚育骚的背后所图。
我不知道的是,刑堂对此早如洞中观火,根本不需要我来卧底调查,梅风找我卧底,只是随意的闲棋,表示有在做事而已。
三年之中,我兢兢业业,生怕露出马脚,一步都没离开过十里桃花巷,每日都在反省自己,和骚气做斗争,每日都在为自己引人堕落而自责,每日都在等刑堂一声令下,将这里铲除干净。
可我什么都没等到,三年期满,我冒险出谷,找到梅风,梅风让我再卧底三年。
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二十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我亲手引入歧途的女修有一千零二十四个,因工作能力过于突出,受到过夜郎楼楼主的多次接见和嘉勉,职位也从夜郎,到大夜郎,再到夜郎王。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接见我的夜郎楼楼主竟然是青黄宗宗主的道侣,花易冷。
成为夜郎王是很不容易的,面对这么多陷入情网,对你痴心的女修,能守住夜郎原则的夜郎很少。
守不住的,就一同陷入欲海深渊里。
成为夜郎王之后,我开始接触到十里桃花巷的核心人物,闻人黛。
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被安排去见闻人黛,好好的看她一会儿,让她怀孕。
至于亡羊一跳台制造渐鬼,闻人黛制造渐壤的事,很快我也就摸清楚了。
我觉得,时机到了,于是我将调查所得的一切交给梅风,告诉他动手也好,不动手也罢,我已经做到了极致,我要离开甘六谷。
梅风让我回去等消息。
我回去之后,很快就等到了消息,等到了我是卧底这件事已经泄露了的消息。
然而夜郎楼并没有为难我,花易冷甚至又专门见了我一次,顺便夺走了我的第一次。
是的,我没觉得花易冷夺走我的第一次是在为难我,我从头到尾享受了整个过程。
事后,花易冷问我舒不舒服。
此话一出,我就道心失守了。
我离开夜郎楼,在十里桃花巷里浑浑噩噩的度日,很快就迷失在下流骚情中。
一天,我从一张烂床上醒来,周围还躺着七八个人,我起身离开,被脚下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拉住,问我还认不认识她。
我说不认识,她说她是谁谁谁,二十多年前来桃花巷涨见识,在夜郎楼里见到了我,从此,一见修水误终生。
我见状默然,拉她一起离开,相处了几天后,她就自杀了。
我忽起一念,想要把其他的一千零二十三个人都找出来,看看她们的近况。
我找到了六百零六个人的信息,其中两百零三个人已经死了,有一百一十七个人,身体和生活都处于极度困难的境地中,我开始养她们,为自己的愚蠢赎罪。
她们中的大多数,哪怕身体已经不堪使用,还是会被骚妖和骚气驱使着难耐渴望,我别无他法,唯有饱含愧疚深情,有求必应。
在十里桃花巷事件发展至血战的那天,并没有人事先通知我,我这么多年的隐忍、痛苦和作恶,刑堂并不在乎,甚至已经忘了还有我这样一个人。
呵呵,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我抱着必死的心,参与其中,可我空有筑基修为,多年来却没有修炼出几分战力,几下就被人打倒在地,她们冲出将我救下,为此被杀了二十多人。
骚妖被制,亡羊一跳台被毁之后,沉沦的人们,神魂为之一清。
然而幡然之中,年华不复,道途断绝,悔之晚矣。
我欲求死,我想死在她们手中,但她们没有成全我,只是一刀斩羊,扔进深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