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两三页？”
“也不全是，我看下面有图表……”赫斯塔还没说完，邮箱顶部又多出一封来自帕卡特的邮件。
三颗脑袋立刻凑到一块儿。
“亲爱的简，”赫斯塔轻声念道，“来信已收到，等你回来后再详谈。”
几人陷入沉默。
“……老太太想什么呢？”
正此时，外面有人敲门，几个年轻女孩邀她们出去，却不说要做什么，几番僵持推脱后，佐伊代表三人出去了，房间里只剩赫斯塔与维克多利娅。赫斯塔合上电脑，将维尔辛的话原样转述了一遍。
维克多利娅脸上的笑意几乎立刻消失了，紧接着，她问了和赫斯塔一样的问题——然而这个数据究竟要如何验证，两人一时毫无头绪。
“如果这个数据是真的，深锚当然不可能放过这里……一个稳定的水银针来源，谁不想要？”维克多利娅道，“两到三百个水银针就足够组建一个完整的大区战斗序列，换算到这儿，只要一年有四到六千个孕妇在生产，那么这里每一年诞生的水银针都足以构成一个相当惊人的战力组织。”
赫斯塔回到电脑前，她敲击键盘，屏幕上很快弹出了十二区的人口数据。
近十年来十二区所发布的人口数据都是以埃芒里亚及其周边地区为来源的，南部地区基本不列入统计。在整个北十二区大约五千万的人口中，埃芒里亚占据了其中两千三百万人口，其中城区人口占一千六百万——这一千六百万的城区人口正是生育数据的仅有来源。
“一个埃芒里亚，三万五千零六个新生儿。”维克多利娅道，“按照22:1的概率，这里面会产生一千五百多个水银针能力者。”
“维尔辛说的是‘这边’。”赫斯塔道，“山区人口密度没有那么大——”
“问题就是她说的‘这边’到底是哪边？”维克多利娅道，“从这里为圆心向外一百公里？五百公里？一千公里？”
维克多利娅看向赫斯塔：“这边人口密度是比不上城市，但女人的生育率恐怕要比城市高一大截，你想想我们上午在学校那边看到的，有些妈妈大女儿已经十几岁了，小女儿才刚刚会走，这基本就是一直在生。不过山区的问题是医疗条件，不是每个生下来的孩子都能平安长大——”
“……所以需要育婴室。”赫斯塔目光微垂，“需要……‘社会化抚养’。”
“对，”维克多利娅道，“你不觉得这是两条线吗，一方面推行教育，推迟女性的首胎年龄，延长育龄女性的生命线；另一方面寻找高效、集中的抚育办法，将生育效率推到最大——”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同时回头，一个当地的年轻女孩已经拉开了门。
“你们也出来一下吧？”女孩道，“你们的同伴已经挑好了，轮到你们了。”
“……挑什么？”
“出来嘛！”她笑着进屋，拉起维克多利娅的袖子就要往外走，维克多利娅正要挣脱，院子里传来佐伊的声音。
“维克多利娅，简，出来吧，她们给我们准备了礼物！”
两人终于踏出了门槛，院子里的佐伊站在一群年轻人中间，怀里抱着一个布包袱。维克多利娅好奇上前掀开一角：“这什么？”
一块艳丽清透的布料露了出来。
“就是她们穿的那个裙子……”佐伊嘴角僵硬，“她们本来还想给我量尺寸，我拒绝了，她们就直接拿了料子给我……你俩也去挑吧。”
赫斯塔跟在女孩们身后，走到聚居地另一角的缓坡下面，许多布料被平铺在新制的竹板上。蛮纳也在那里，帮着赫斯塔等人做翻译。
这些布料都是普通的白麻布，但当地人用颜色各异植物花叶、矿石粉末和动物血将它们扎染出各种美丽的图样，层层叠叠的渐变色令人眼花缭乱，显出一种诡异但鲜明的生命力。
“我不用了，”维克多利娅道，“人家辛辛苦苦做的，我拿回去不穿不是浪费……”
“那我拿两件。”赫斯塔道，“你那条归我。”
“啊？你？”
赫斯塔指了指放在最边缘的布料：“那边黑蓝色的，你拿一条，就说你要。”
维克多利娅立刻照做了。
赫斯塔颇为重视地逛了几圈，发现每一种布料的颜色在数量上似乎也有规律。最左边的料子是纯色的，只靠深浅表现渐变，往中间走，衣料才开始撞色，越往右，颜色越明亮，饱和度越高，那种独属于雨林的危险气息就越浓。
“我要那边桌子上的，”赫斯塔指着院子另一头说道，“那个可以拿吗？”
蛮纳高兴地叫了起来，连声夸赫斯塔有眼光，然后告诉她那不能拿，那是专门为春狩的猎人准备的，每年只做一件，不能送人。
“春狩……可现在都要入夏了，”维克多利娅轻声问，“是不是有点儿晚？”
“没有什么早啊晚的，因为我们的猎人猎的不是鸟兽，是山的精怪。”
“具体什么时候呢？”
“要等，”蛮纳道，“等山神的通灵人在最高的莱斯沃斯峰上放出神鹿，春狩才会开始。”
“那个峰离这儿远吗？”
“远，”蛮纳回答，“但不用担心错过，因为我们的哨兵早就已经守在了神鹿的必经之路上，一旦春狩开始，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听见号角——漫山遍野的号角。”
“然后你们的猎人开始狩猎？”赫斯塔问。
“不，”蛮纳看了她一眼，“谁猎到了鹿，谁就是这一年山神的猎人，所有参加纯手狩的人不能用枪，不能设陷阱……我们要用自己的弓和箭，堂堂正正地围猎。”
“所有人都会参加吗？”佐伊问。
“那当然不是，”蛮纳道，“春狩是女人的事，男人不能干，也干不了。”
维克多利娅与赫斯塔同时回头——从看到这些衣料的时候起，两人就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些过分明艳的色彩绝不属于任何一种她们已知的传统宗教。即便是对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实用主义佛学而言，它们也显得太过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