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热泪从苏月眼角划过,这恐怕是她浑身上下唯一温暖的东西了,她的手脚冰凉,心却更甚。
“苏月,你这是怎么了?”
沈明兰急忙拿了张纸巾给苏月擦了擦眼角,她以为苏月是听了自己有救了才喜极而泣。
“咳咳咳”
苏月猛地咳了几声,大概是那晚的地板太冷,夜太暗,她太脆弱,连感冒都能欺负她。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每咳一下,心便多痛一分。
“你怎么了,怎么还感冒了。”
小护士急忙递给苏月一杯温水。
“谢谢。”
“没关系,就知道你听了一定会开心的,明天我拜托我们主任就去找凌总,让他帮你说道说道。我先去上班了,你别着急,先好好休息。”
小护士掖了掖苏月的被子,又替苏月倒了杯温水,看看苏月没什么事才肯放心离开。
苏月望着小护士小巧可爱的背影,心里都是暖暖的,一个陌生人竟然能对她这么好,这是苏月怎么也想不到的。
好像她的世界就是这样,她越在乎的离她越远,反而是那些她不是很在意的人和事,在生活中给予了她无尽的温暖。
“谢谢你,沈明兰。”
苏月打定主意,如果她能活下去,一定会回来报这一夜之恩的。
可她现在必须要走了,凌川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抓她回去,到时候自己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豺狼虎豹。
而自己的孩子更是被置于众矢之的。为了她和她的孩子,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临近傍晚的时候,沈明兰又来病房看了她一次,随后她就回家去了。
苏月中午逼着自己吃了很多东西,她要储存能量逃跑,趁着太阳落山的时候。
这时候的凌川一般还在公司开晚会,绝对没有时间关心她是不是还待在那间杂物室里,这是她逃跑的最佳时机。
苏月的病房其实不是病房,而是医院里的一间闲置的休息室,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破床,一个吊架,还有一个杂物箱。
可能上天这次也不愿意让苏月留在这里了,她从那个破旧的杂物箱里翻出了一条白色大褂,和一顶白色的护士帽。
她匆匆忙忙的套上白褂,带上护士帽,一个人扶着墙缓缓的走到门口。透过门窗看到走廊里昏暗一片,没有一个人影她才放心开门。
她挑的时间非常准,这个时间正值医院里换班,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护士医生,没人会察觉她是谁,就算查了监控也看不出来哪个是她。
苏月贴着墙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精气神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
还好她出来的时候把头发披了下来,挡住了半边脸,不然真的有暴露的可能。
一路上苏月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医生过来问她是谁,为什么没有工牌。
好在医生们都很忙,自己混在人群中也不是很显眼。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她才顺利从医院大楼中逃出来。她没有立刻走出大门,而是装模作样的去了职工楼,在里面绕了一圈混在一群准备出去的人里才走出正门。
夜晚的风有点冷,吹的苏月身体有些寒,她又再次站在了这个街道上,想起上次还是去年冬天,她也是这样站着,那时候凌川要她挖了一颗肾,这个时候凌川又要了她大半条命。
但不一样的是,自己这次终于可以逃走了,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斑马路上的夫妻还在手拉着手一起讨论今天晚上做什么菜。
而苏月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家。
她该去哪呢?哪里又肯收留自己?
苏月一个人,孤独的坐在车站下面的小凳子上,她没有手机,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了。
(金大医科,关注每一位自闭儿童。)
广告声从站牌的广播口传来,看到自闭儿童,她恍然大悟原来还有一个地方愿意收留自己。
a市幸福福利院,a市众多福利院中一个籍籍无名的福利院,里面收养的大部分都是自闭儿童,不仅如此,那还肯收留苏月的第二个福利院,苏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每隔几个月都会开几个小时车去城市郊区的幸福福利院当志愿者。
这件事凌川一直都不知道,因为他从来不关心自己,而这正好也给了苏月一个求生的机会。
幸福福利院虽然不算富裕,但孩子们的基本生活还是有保障的,那里的老师们都是极其善良之人。
尤其是院长梅姨,苏月记得自己刚过去的时候,由于养父养母的死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所以苏月又陷入了自闭,不仅性格孤僻,还时不时发疯摔东西,可梅姨从来不责怪苏月,反而给她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后来苏月自学考入了高中,又因为成绩极为突出被送去m国当交换生,这个期间的费用都是梅姨拿的自己的钱给苏月的。
对苏月来说,梅姨对她有再造之恩。
晚风吹乱了苏月的头发,站牌上恰有一班公交车通往幸福福利院,但此时距离公交车停运还有五分钟。
苏月的眼睛一直盯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真的没有公交车来,自己恐怕真的要在大街上睡一晚了。
对苏月来说,睡一晚倒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凌川会不会突然想起来她,会不会把她再抓回去。
她不敢赌,只能祈求着上天在帮自己一把。
她的眼睛逐渐昏沉,身体又冷又没有力气。体内的病毒在蚕食着自己的身体,苏月白天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自己嘴里的米粥居然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来那两个男人没有骗她,病毒在不断侵蚀自己的五感,而她第一个失去的就是味觉。
她的生活太苦了,所以她总是喜欢吃糖,然后告诉自己没关系,生活总会甜起来的,可如今自己再也尝不到甜了。
一辆辆闪烁的灯从她面前飞驰而过,汽车带来的风让苏月忍不住搓了搓大腿,在暖暖自己的脸,触摸着自己的脸蛋,她只觉得自己摸的是一具骨头套了一层皮,完全没了往日的软糯。
如今自己这样怕是笑起来能吓死人,再也不会有两个可爱的梨涡出现在她的脸颊上了。
朦胧中看到一个红色的数字在远处亮了起来,苏月的眼睛有些近视没能看清到底是几号。
随着车辆越来越近,她才确定就是那一班车98路,通往她希望的一条路。
公交车缓缓的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了,车辆里空无一人,这是一辆末班车。
苏月走到车门前,却迟迟不敢上车,她没有钱,身上唯一能换钱的就只有口袋里的那颗子弹壳。但苏月就算死也不会拿这枚子弹壳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