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握着手中的热水,才觉得稍有暖意。
梅姨坐在她的身边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轻轻的环住苏月单薄的肩膀,将苏月的头轻轻揽入她的脖颈。
苏月感受到了自己的肩膀在被人轻轻拍打,那种爱的触碰自己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好久好久,再也没有人如此给过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她这些年来面临的只有冷漠,愚弄,嘲讽。却没有人主动问她会不会难过,被人这么欺负会不会伤心。
苏月的眼泪顺流而下,打湿了梅姨胸口的衣巾,其实以前她也不是那么想哭,可不知怎的,当梅姨拥抱她的那一刻,自己瞬间破防,像洪水倾泄而下,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夜晚格外的宁静,屋子里只能听到苏月一个人哭泣的声音,从嚎啕大哭,到一点点的抽泣。
看着苏月如此悲伤,她自己的心也跟着苏月的一起疼了起来。
她记得很清楚,苏月是10岁来到这里的,在一个落满大雪的冬天,那时候的她长的小巧精致像个洋娃娃一般招人喜欢,可却是个重度自闭症儿童,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让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不喜欢她,都离她远远的。
她那时就一直孤身一个人,处处要强,小朋友们欺负了她,她也从来不多说一句,总是自己一个人躲在没人的地方舔舐伤口。
如今她这般哭,一定是生活太苦了,连她这般的人都招架不住。
苏月在梅姨的怀抱里不自觉颤抖,觉得自己是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从互相的胸膛里索取温暖。
苏月不知哭了多久,才平息自己的情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梅姨的上衣哭湿了大半,才不好意思的从梅姨怀里起来,抹了摸眼角的泪水。
“梅姨,谢谢你。”
她抽泣着说着这句话,像个受了委屈跑到妈妈怀里哭的小孩。
梅姨轻轻揉了揉苏月的脑袋,眼睛里满是心疼的看着苏月。
“傻孩子,跟我说什么谢。”
她握住了苏月的手,轻轻的撩起她耳边垂下的发丝,温柔的说。
“回来就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这里永远是苏月的家,苏月从来不敢想自己居然有家了,她从未真正拥有过,当她嫁给凌川时,她以为自己终于有家了,可谁知凌川根本不爱自己,经常几个月见不到一面,凌川给她住的房子也只是房子而已,根本不能称之为家,只是个冰冷的盒子,将她死死囚禁在里面。
“梅姨,我……我错了。”
她不该不听梅姨的不顾一切嫁给凌川,不该放弃Yale University的博士生名额。不该如此没有底线的爱一个人。
她错了,彻头彻尾的错了。
“没关系,即使是错了你也还有退路,我们就是你的后盾。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
苏月的心突然酸痛起来,她的牙齿不由得打颤,因为她想起了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短暂的生命没有给她回头的机会,她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告诉梅姨。
可自己终归是要死的,等她死了梅姨恐怕会更加伤痛。
苏月话到嘴边,还是不敢讲。
她想还是算了,左右还有几个月时间,让她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如今梅姨的身体也大不如前,苏月不想再让梅姨替她伤心。
“梅姨,我饿了。”
梅姨看着苏月刚才嚎啕大哭,这会儿又像个小孩子一样讨要吃食。
不由得被她可爱到了,她微笑着捏了捏苏月的脸蛋。
“瞅你瘦的,留下来好好养养。”
梅姨扶着苏月站了起来,跑去厨房给她煮了碗番茄鸡蛋面。就是这普通的一碗面,让苏月惦记了好久。
两人坐对面,苏月小口小口的琢着面,梅姨则看着她像个小猫一样吃面。
吃完了面,梅姨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苏月是突然来的,自己也没能及时给她收拾好房间,只能两个人先挤一挤,像小时候一样。
苏月从小就害怕打雷,每次一打雷就吓的没了魂,梅姨知道之后每次打雷都会让苏月跟自己一起睡。
苏月总是要闹到半夜,等雷声渐渐小了才能入睡。
两人躺在床上,肩膀对着肩膀,苏月这几个月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此时此刻才感觉的彻底的放松。
本来想和梅姨好好谈谈心,没成想自己却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梅姨轻轻给苏月掖好被子,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多想自己当年没有答应让苏月嫁给凌川,如今也不会看着她神形具残。苏月是她见过最善良懂事的孩子,给她一颗糖她都能用命去报答恩情。
没曾想这么好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让苏月变得如此残破不堪。
梅姨不敢想,她只盼苏月从今往后永远阳光。
太阳偷偷爬上日头,苏月还沉沉的睡在温暖的被窝里。
好久好久,她好久没有如此安心的睡过一个觉了,醒来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院子里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醒啦,醒啦就赶紧起来吃饭吧。”
“厨房里给你温着粥,你乔姐姐已经去集市上给你采买你最喜欢吃的大闸蟹了。”
苏月揉了揉眼睛,阳光正好,透过窗户上的缝隙,不紧不慢的潵在她脸上。
“梅姨,不用这么麻烦的。”
福利院里本来就没什么钱,只能勉强供应生活,她不想因为自己就让孩子们受苦。
“没关系,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们都很开心。”
苏月套上了梅姨一大早起来给她买的衣服,暖洋洋的,是刚在太阳下晒过。
“快出去看看吧,孩子们见到你肯定很开心。”
果不其然,苏月一出门就有一个和她腿一般高的小奶娃冲上来抱住了她的大腿。
“月月老师,心儿好想你啊。”
小孩子的脸圆嘟嘟的,嘴上吃蛋糕粘上的碎屑都尽数蹭到了苏月刚换的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