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小猫,苏月很快便回到了旅店。借了店家的火给自己炊了碗肉汤面。
暖洋洋的面条热气腾腾的,瞬间温暖了苏月的胃,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这几天她一直提心吊胆,觉都没有睡好。
她想,凌川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她已经逃跑了,此地不宜久留。
苏月准备待上半个月就逃跑。
次日清晨,苏月赶着正午的阳光去了趟市郊区,她要在那里,祭奠一个人。
说是一个人其实也不准确,只是一个刚临世的婴儿,黑皮瘦骨,拖着一副丑相来到这个世界,可苏月看到他的第一眼却觉得万分可爱。
可早产的孩子最终逃不过上天的诅咒,苏月还没来得及抱抱自己的孩子,他就已经咽了气。
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冰冷的箱子里,再到一个盒子里,再到苏月无数的噩梦中。
这些年,苏月一直不敢来那片墓园,不敢去看那块小小的无名碑。那段回忆像是一根断了的肋骨,久久折磨着苏月。
苏月买了自己最喜欢的小雏菊,拿着小孩子才喜欢吃的奶糖来到了这块巨大的墓园。
长长的廊幽深寂静,像是无数的幽魂在彻夜未眠,尽头最深处那个以小柏树为伴的地方,就是她孩子的归处。
苏月一点点靠近,脚步却沉如千斤,她不害怕,一个母亲怎么会害怕连自己的孩子呢,她只是悔,无尽的悔。
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有孩子这件事告诉父母,悔她为什么才察觉到危险时没有选择逃跑。
苏月的脚步停在那块无字碑前,轻轻的抚去了日月积攒下来的灰尘。
将那把小小的却开的灿烂的小雏菊置于碑前。
缓缓的蹲了下来,摩挲着石头平滑的纹理,像是抚摸着她孩子稚嫩的肌肤。
“宝儿,妈妈来看你了。”
“是妈妈不好,这么多年了才敢来看你。”
这个孩子是她永久的阴影,她试图遗忘却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侵占她的灵魂。
“都是妈妈的错,才让你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妈妈就走了,你可不可以原谅妈妈呀。”
苏月轻轻蹲坐在碑前的空地上,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剥开来放在碑石最上方。
“你瞧,妈妈给你带了棒棒糖,小孩子都喜欢吃糖,我想你也肯定会喜欢的。”
苏月语音落下,晃了半晌才又慢慢开口。
“宝儿,妈妈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有弟弟啦,虽然他现在还很小,但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大,然后开开心心的来到这个世上。”
其实开不开心,苏月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了。
她知道生下了这个孩子自己恐怕就会当场死在产房里,这个孩子最终还是和她上一个孩子一样会失去母亲,可上个孩子没能看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是她最大的遗憾了,她不想这个孩子也还未落地,便已归西。落得个同样凄凉的下场。
“大宝儿啊,你若是真在天上看着妈妈,就替妈妈先保护好你弟弟,等你弟弟来到这个世界了,妈妈就去你那边照顾你。陪你长大,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苏月的声音支支吾吾,手在石碑上不停的打着圈。
她坐了一下午,目睹了阳光从头顶,到斜射的过程,把苏月的影子拉的细长。
苏月一开始说了很多,到后来什么也不说,就只是那样靠着,手臂轻轻怀抱着冰冷的石头,像是怀抱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没能说话,却在怀抱里说了千言万语。
以前自己总以为寿命还长,渐渐会淡忘这种伤痛,如今自己也离死不远了,才发觉死亡是这般冰冷,让人伤寒彻骨。
她的宝儿走的时候,也是这般冰冷吗?
夕阳已尽,苏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俯身亲吻了矗立在她面前的石壁。她轻轻的,又热切的,跨越了生和死的思念。
“宝儿,等你弟弟降生了,妈妈还会来看你的。妈妈答应你,到时候妈妈就躺在你旁边,哪也不去,就一直陪着你。好吗?”
苏月最后一次拥抱了它,在落日余晖时出了那片墓园。
烈日当头时进来觉得阴冷,现如今暮云合璧之时却觉得无限温情。
她的孩子在这里,她将来也要在这里,这里就是她们的家,家又怎么会冷呢?
………
苏月平复了一路的心情,才让自己从惆怅中抽离出来。
她不能悲伤,她生下的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
“喂,林诏,我已经在b市安顿好了,凌川暂时找不到我。”
“好,我给你寄的药是不是快吃完了,我再给你寄点。”
“嗯,麻烦你了。”
“现在觉得麻烦我了?你都要把孩子甩锅给我,你怎么不觉得麻烦?养一个孩子这么费劲,我还活不活了,要么你好好活着自己养,要么你现在就把他打了。”
林诏的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但苏月知道林诏是在为她着想,她沉默不语,苏月不知道此生到底能用什么报答与林诏的莫逆之交。
电话里的男人一改刚才的嫌弃,声音变得沉重。
“苏月,答应我,你现在来m国,我就有把握让你和孩子都活下来。”
林诏知道苏月是不可能打胎的,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苏月死,自己的项目进展的很不错,再加上m国顶尖的医疗设施,苏月被治愈的几率还是有的。
苏月抬眼看了看窗外树影婆娑,盈盈闪闪的月光好像才是她的归宿。
“林诏,凌川在查我,我现在根本走不了。”
她无奈,她又何曾不想活下来,可是世事无常,她终究要做个短命鬼。
“……苏月,我有一个朋友,在b市有权有势,你去找他让他给你安排私人飞机,这样凌川就查不到了。”
苏月想了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