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景已经回京快半个月了,京中的局势依旧一触即发。
贤然道人天天都要小心的护着皇上的气息,好不容易这天有信了,说是他等的药入京了。
“本王已经派人去接了,入宫之后道人先查验,再用药。”
贤然道人却没这么乐观,倒不是觉得皇上不会醒,而是眼看着皇上会醒,现在可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了。
这是最后一击的时机,不成功便成仁。
半个时辰后,送药的人入了京城,他走入大殿摘下帷帽:“王爷!”
秦逸景失笑出声:“沈书元还真舍得。”
贤然道人在这里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此刻却也忍不住的冲了过来:“你怎么回京了?”
“师父!”戚许规矩行礼,起身之后递了封信给秦逸景。
“我带了五千精兵,此刻已经混入城中,勒多王已经出兵,京中就快收到战报了。
兴州境内,只要情况不对,郡守会直接投诚勒多。”
秦逸景低头轻笑,说的好听,不就是沈书元那个黑心肠的会投奔宁峥了吗?
他看完手中的信:“戚许你在这守着,本王也放心,父皇就交给贤然道人了。”
贤然道人看他离开,长叹一声:“沈大人定然是兵行险着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皇帝,有些担忧地说道:“戚许啊,人在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才更重要。”
戚许看着师父没事,咧嘴一笑:“清知最懊悔的,就是此事牵连师父,不然他才不想管呢。”
贤然道人摇摇头,知道沈书元定然会这样想,但他心里,戚许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何谈牵连。
秦逸景直接去了良妃宫中。
秦初林听说他来了,紧张站起身,这段时间说是朝事共理,但确实都是他说的算。
自己也不是不想争,而是此刻不是争的时候。
秦逸景走进殿中,抬手行礼:“良妃娘娘。”
“豫王殿下。”良妃起身回礼。
“治疗父皇的药已经入宫。”他开口说道。
秦初林立刻上前:“那,父皇什么时候能醒?”
秦逸景看了他一眼:“这是现在最重要的吗?”
“豫王殿下所言极是。”良妃也站起身:“殿下此刻来,定然是有图。”
“一笔交易,就看良妃娘娘如何选了。”秦逸景放松坐下,看着面前的母子二人。
秦初林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站在母妃面前,却被良妃推开。
“殿下请说。”
“本王对于皇位没兴趣,而且父皇从也没想过让给我继位,这次入京是不想西雍大乱。”秦逸景直接开口说道。
良妃却轻笑一声,摇摇头:“王爷不用妄自菲薄,皇上对你还是寄予厚望的,每一封奏折,都有的练字二字,这可是别人没有的殊荣。”
秦逸景笑了下:“我们二人今天也不用在这互相恭维,说些真心话。”
良妃垂眸想了下,开口说道:“皇上能醒,万事休矣,对于你我而言,却是最好的结局。”
秦逸景站起身:“得良妃娘娘这句话,本王心中有数了,告辞!”
“母妃!”秦初林看着他离开,担忧地看着母妃。
“我们手中没有武将,父亲离世之后,兄长们都只能蛰伏不出,秦逸景此刻会来此,代表他手中应该增加了筹码。”良妃呼出一口气。
这时殿外一名宫人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又离开了。
“果然……”良妃在宫中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就算一朝失势,却也不会断了所有眼线。
“怎么?”秦初林出声问道。
“戚许来了,他定然不会孤身一人,他一来,西北局势便会大变。”良妃看了秦初林一眼:“现在立刻去你父皇床榻前跪着,他不醒,你不动,外面不管出了何事,都不能离开。”
“母妃……”秦初林下意识握紧她的手。
“记着母妃的话,你父皇醒了,若是看见你,你就哭,边哭边将你去西北的事情说清楚,一定要说清楚,是你求着秦逸景和戚许一起入京的。
他若是要罚,你一定要担下所有罪名,明白吗?”良妃仔细交代。
“母妃,那您得答应儿子,您不会出事,儿子这么说也不会牵连你。”秦初林撩开衣摆就跪下了。
他已经失去外公,他不能再失去母妃了。
“你要明白一件事,你活着,梁家就能活着,你若是出事了,梁家不会再有活路。”良妃摸了摸他的脸:
“你长大了,这些年也沉稳了很多,母妃也不想骗你,母妃会尽力自保,可世事难料,不论结果如何,记得我交代的事情。”
秦初林仔细看着母妃的眼睛,踌躇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咬牙离开,他不敢回头,却又忍不住回头,他怕这一眼就是永别。
“趁着宫里还没乱起来,快去!”良妃挥挥手,让他快些走。
秦初林明白,母妃这么说,是希望皇兄和戚许能记着他的好,就算父皇责罚,他们也不会不管自己,那怎么都是有活路的。
戚许看到他走进寝殿,直接递了一把刀给他:“殿下,这里交给你了,本将还有旁的事情。”
秦初林接过长刀,有些无措的看着离开的戚许。
慧业站在他的身边说道:“王爷,当年又不是没有出征过,此刻皇上就靠您护着了。”
秦初林深吸一口气,认真点点头。
沈书元会让戚许来,有几点考虑,一是担心贤然道人,二是要给秦逸景送信,自然必须是可信之人。
三是当初戚许任禁守军,皇城守军很多都和他相熟,论交情,他也有些用处。
“陆昶?”戚许心里也没把握,但他没想到,他走进守军营,最先看到的人会是陆昶。
“你都回来了?跟着豫王殿下?你不会在西北吗?”陆昶站起身。
“你从西郊大营来这了?升的挺快啊。”戚许笑着说道。
“陆朔在西北有了名头,我在京城总不能被踩在脚下吧?”他凑到戚许耳边说道:“我爹就花了些银子,疏通了一下。”
戚许听到这话,垂眸想了下:“户部尚书不也是你们陆家一脉吗?”
“哦,你说陆千一啊,是的,关系没那么近,但也是同出一宗。”陆昶点点头。
戚许这时候才悟出,他当初离开,沈书元在他手心写的那个陆字,他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呢。
陆昶看他出声,主动开口:“你跟了豫王殿下?准备?”
“不,我只效忠皇上,皇上的药已经入京,他醒了,自然一切都会回到正轨。”戚许说道。
陆昶听他这么说,转身走到桌前,写了些人名:“兄弟一场,只能帮你这些。”
戚许不解,这些都是官员的名字。
“宁王的人,他们不管想做什么,家眷总是跑不掉的。”陆昶耸耸肩:“我也只忠君。”
这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皇城守军还未被人收买。
戚许点点头,走了出去。
秦骁砺此刻也向着皇上寝宫赶来,到了殿门外却被秦初林拦住了。
“你这是想做什么?”
“父皇正在针灸,不宜打扰,等着。”秦初林冷眼看着他说道。
秦骁砺冷哼一声,抬腿就准备进殿,却被秦初林的刀拦住了去路。
“你敢在这里拔刀?”秦骁砺像是很满意的点点头:“秦初林,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连个封号都没有,你也敢这样拦本王?”
秦初林没有退让:“子护父,天经地义和封号有何关系?”
秦骁砺点点头,转身离开,却突然回身一脚踹向秦初林的胸口。
秦初林一时不察,被他踹倒在地,连忙起身,继续挡在门前。
“殿下。”慧业心疼地扶住他。
煎好药的太监,这时端着药从廊下走过,秦初林看到有些紧张,因为他肯定不能拦着不让药进去,就怕被秦骁砺钻了空子。
秦骁砺看出他紧张,还故意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他握刀的手绷紧之后,又笑着说道:“别紧张。”
秦初林不敢放松,谁知道秦骁砺却一把抽出边上侍卫的佩刀,在小太监靠近的时候,直戳他的胸口。
碗中的药汁自然也洒在了地上。
“你!”秦初林立刻挥刀砍去,却被他抽刀挡住。
“你是不是傻?父皇要靠这个药醒来,不说你小心护着,你居然一点也不防着我?”秦骁砺大笑出声。
“果然是你,你这是承认了?”秦初林厉声呵斥:“你居然敢对父皇下手?”
“下手怎么了?”他抬起手一挥,围墙之上立刻站满了弓箭手。
“我也是他儿子,可他呢?长子可以边关领兵,嫡子可以殿前议事,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看看瑾王的下场,我也算好的了,毕竟他只让我用腿,去走遍跶满。
你知道那处是什么样的吗?
我去的第一个月就因为中毒,躺了月余,刚好点又因为瘴气再次躺下,他有在乎过吗?”
慧业紧张的挡在秦初林身前:“殿下,退回殿内吧。”
“皇城守军不可能反叛!”秦初林说道。
“什么叫反叛呢?现在人心惶惶,坐在屋中喝茶,确实不算啊。”秦骁砺说道。
秦初林还想说什么,背后殿门突然打开,他被人拉了进去,慧业也因失去平衡摔进殿内,殿门再次关上了。
贤然道人看着摔在地上的两人:“你为什么还是这么蠢?”
“你让我拖时间的。”秦初林站起身小声说道。
“没说用命吧?弓箭手对着,你还在那站着,命这么硬的?”贤然道人闭上眼睛,掐指一算,疑惑睁眼,又算了一遍。
好像是挺硬的。
他没好气的挥挥手,不想和傻子多说话。
“那药洒了怎么办?”秦初林急忙问道。
“洒了就洒了呗,你都护不住,还有什么好问的?”贤然道人嫌弃地再次挥手,走到一边闭目养神去了。
秦骁砺看着紧闭的殿门,眼神中只有冷漠,他今天是势在必得。
“殿下,所有带回来的药都已经毁了。”一人跑来说道。
“将京城的城门全都紧闭,剩下的人可以直攻皇城了。”秦骁砺说道。
“并没有看到豫王殿下,是不是不太对?”他身边的人担忧说道。
“对,或者不对,此刻还有回头的可能吗?既然没有,那还管他做什么,等到你打进来,他自然会出现!”秦骁砺看着眼前的殿门,他还要忍一忍。
京城的东门此刻并没有如秦骁砺所想的紧闭,当年他传出沈书元和戚许的香艳段子,于人八的化解之法就是将此事套上守城兵,转移人们注意。
这件事看似只是一人的香艳传说,但在百姓中的影响却不甚好听,当时这处自上而下的将领也全都领了罚。
而这件事,秦逸景直接栽到了秦骁砺身上,香艳段子本就是他传的,他想抹平此事,随意栽赃不是很正常吗?
事情是他做的,只要给了方向,想要查出蛛丝马迹就简单了,所以这处的将领可不会信他空口给出的承诺。
顾思带着人入了京城:“王爷。”
“前街左拐三个路口处,去找戚许,听他安排。”秦逸景交代道。
顾思点头,带着兵马快速涌入京城。
等到京中之人发现情况不对,想要报信,已经来不及了。
戚许按着名册交代顾思,将这些官员的府邸全都围了,看着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他召集自己带来的五千精兵向着皇城而去。
这时宫门处,秦骁砺的人正在破门准备攻入皇城,谁知道背后会冲来五千人,直接将他们全都冲散。
戚许带着这些全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又哪是这些人能够反抗的。
不过两刻钟,已歼敌一千人,俘虏一千五百人。
还有些逃窜的,他并没有追,现在的局势再逃也逃不出京城。
他走到张施面前:“你和宁王定有信号相约,是什么?”
张施闭眼,不言不语。
戚许接过边上小兵递来的包袱,一阵翻找,终于觉得厌烦了,直接摊在他的面前:“你自己看看,我找不到了。”
张施不解,睁眼看去,却瞬间愣住,包袱中都是女子首饰,但他一眼就看到了母亲佩戴了一辈子的手镯,和妻子昨日还挂在颈间的玉牌。
“欺负妇孺?戚许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这话说的可笑,我本就不是,沙场御敌,屠戮本就是天性!”戚许弯腰,将刀刃从他肩头擦过,拭干净了刀上的血。
“你!”张施双目圆睁,恶狠狠的瞪着他。
“说吧,信号是什么,你若不说,那我只能将你府里的妇孺带来,一个一个杀给你看!”戚许的眸中没有任何情感。
张施咽了下口水,此刻的戚许和他曾经见过的完全不同,他紧张的手心冒汗,却又一句话都无法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