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商户卖力的叫卖声,引得阿楉左顾右盼,打量着小摊上贩卖的零碎商品,姑娘家出门,总是爱被那些小玩意儿吸引目光。
“有什么喜欢的,告诉明喜就是了。”
见阿楉一路走来都盯着那些摊贩,傅瑨缓声开口,生怕惊了这个看玩意儿看得太过认真的人儿。
“只是想看看开封今年卖的物件儿跟洛阳有何不同,倒也没什么喜欢的,劳你费心了。”
阿楉收回打量的目光,侧目便看见傅瑨被光影勾勒出的侧脸。
多年的历练,让那个原本青涩稚嫩的脸庞变得棱角分明,带了些不怒而威的霸气威严。
看着他的样子,阿楉才恍然想起,他们一起闯荡的日子已过去十余年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的情况是,即使这么多年没在一起、即使他曾经做了让自己不能原谅的事,但从再见到他的那刻起,阿楉便明白,无关风月和多年相处下来的情意,自己仍然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不论做什么她其实总愿意听从于他,哪怕他会把自己当刀使。
这种似曾相识的甘之如饴的感觉……
阿楉叹息一声,自己怎么也跟师傅师兄一样,走的死忠路线了。
……
大街上,傅瑨和傅珣的天人之姿引得姑娘们的目光一直追随。
华阳这些年因着与周边各国交往渐密的缘故,民风本就比前些年开放不少,尤其难得见两个如此美人,一时间街上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少,都拉着自家人前来围观。
傅瑨在外边原本就是淡淡的性子,登上帝位之后,除了必要的出巡,基本只在皇城内处理事务。
不过,即便政务处理得再得心应手,显然也招架不住街道上热情似火的目光。
硬扛了一会儿周围热烈的目光之后,他只能拿起系在腰侧的折扇,“唰”地一下打开,假装扇风,借此遮住了自己半张脸,但谁知此举在那些姑娘眼里反而让他显得越发迷人。
另一位傅珣,倒是一眼就能看出在风月场所风流惯了的,不仅时不时回应姑娘们的爱慕的眼神,瞧见两个美貌的,还主动上去拉起人家的手问长问短。
也亏得华阳民风稍开,不然他这轻佻的举动,只怕要被众人暴揍一顿然后扭送官府了。
……
一时间,半条街道几乎都成了傅珣的主场,围观群众里长得漂亮的,不论男女,已经被他搭讪了个七八成。
虽然知道提醒没用,但傅瑨还是忍不住开口对傅珣说道了几句,让他不要太过招摇,免得打草惊蛇。
言毕回头,看到阿楉盯着自己一脸冥思苦想的模样,在这几乎人人都在冒星星的街上,颇有些违和,便开口问道:
“我的脸上怎么了吗?”
阿楉此时正在苦想,为何傅瑨总能让自己无条件帮忙,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气?还是说这就是师兄曾经说的“人格魅力放光芒”?
刚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听到傅瑨的问询,阿楉赶忙收回眼神,认真解释道:
“啊,发现你居然也会粘上米粒而不自知,觉得有点奇怪。”
然后努力按下偷看被抓包的窘态,假装淡定的继续往前走。
倒是一直镇定自若的傅瑨不淡定了,兀的停下脚步,让身后跟着的明喜一个没刹住直直撞上了他的背。
“陛下这背怎么跟堵墙似的……”明喜捂住自己的鼻子,嘀咕一句。
傅瑨伸手摸上自己的脸,认真检查了一番,感觉并没有什么东西,转身提着尚在摸鼻子的明喜到他跟前,严肃的叫他看看自己的脸。
“怎么了爷?您叫明喜看什么?”明喜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在这大街之上让自己看他的脸,楞了一下。
周围响起一阵惊叫,明喜稍一侧目便看到那不可一世的小王爷正在百花丛中,翩翩而过,他再一看自家陛下周围门庭冷清,瞬间明白过来,张嘴就道:
“爷您放心,这些姑娘显然没什么眼力价,您不用放在心上,在明喜眼里,您还是一如往常的面如冠玉、俊郎逼人、气宇轩昂……。”
明喜嘴跟昨夜放的炮仗似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拍傅瑨马屁的词儿,惹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原来这俊俏公子还是这么臭屁的一个人啊。
“行了行了,什么时候让你说这个了,他们走远了,赶紧跟上去吧。”见周围的人渐渐围了上来,傅瑨轻咳一声,赶紧打断明喜滔滔不绝的话,错身追上前面两人。
“兄长原来也喜欢给人夸赞啊,还特意停下让明喜赞自己,也是,毕竟是血脉相连嘛,我还以为怎么都是父亲的儿子,就我一个人如此呢。”
傅珣此时已从围观人群中抽身出来,也不怕回宫之后惹上麻烦,隔着阿楉就在这大街上打趣着自家兄长、当今圣上。
心内想着:可算给我逮嘲笑你的机会了,让你刚才在旅馆暗算我。
“是啊,为兄还有许多面你没瞧着呢,回城之后让你都见见。”傅瑨面朝前方,蔼然可亲地说完,又转头给了傅珣一个温柔的笑容。
傅珣一个激灵,突然想起往日皇兄对付自己使的手段,赶忙收回自己的脑袋,伸手为阿楉引路:
“来,阿楉,我替你开路,小心脚下和人群,别给人挤到了。”
……
七拐八绕远离开闹区之后,四人走到了一家名为“客居”的旅馆。
走进一看,里面空无一人,连掌柜和小二都不知所踪,正当阿楉疑惑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侍卫突然出现,单膝跪着,对着傅瑨行一个礼:“陛下,人已经绑好,等候陛下裁度。”
阿楉看着那个黑衣人,暗自惊异。
她自认自己轻功在这天下数一数二,可说是遇不到什么对手,但此人凭空而出,却几乎没让她察觉分毫,轻功绝不在她之下。
没想到傅瑨手下功夫居然如此了得。
“皇兄登位初年培养了一批护卫,称作‘暗影’,专用来处理一些特殊事物,除了皇兄的几个心腹知道外,从不在人前出现,是以没什么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身边的傅珣附在阿楉耳边悄声解释。
原来如此。
阿楉心下了然,又不由得思考起,既然傅瑨手下有如此一批能人,那为何还要让自己出来为他执行任务。
……
明喜倒真不愧是傅瑨的起居太监,一进门,便麻溜的把放在当中那张桌上的椅子拿了下来,还顺手把茶具摆放整齐。
傅瑨走到桌子旁前坐下,接过明喜递来的玉玺,出言道:“把人带过来吧。”
黑衣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几个黑衣人把已经被捆得严严实实,却还在不断挣扎的三人带了下来,强制他们跪在傅瑨面前。
“一日不见,两位,别来无恙啊。”傅瑨看着面前的三人,轻笑着开口。
傅珣听他说两位,猛地回头看,还伸出手认真数了数跪在地上的三人,以为自己是不是刚喝白水喝醉了,兀自晃了晃脑袋。
“哼,你这伪君子,说好放我们一条生路的,现在这算什么意思?”男孩大声质问。
“是啊,朕的确是说了要放幽梦的探子一条生路,但,应该没有你吧,有穷国国君——夏懿。”冰冷的声音落下,敲打着三人的心房。
……
短暂的沉默过后,男孩的声音响起:“你早就知道是我。”
傅瑨不置可否。
“你如何得知我们的计划?既然知道了那为何不直接抓了我们?难道是想告诉我你这华阳国的皇帝有多大的本事?能将我们玩弄于股掌间?”
“哈哈,不要这么激愤,少年人,这样子怎么当好一国主君。你们这个玉玺也拿回去吧,这种品质的玉石还没有入我华阳皇宫的资格。”
将玉玺丢到跪着的三人面前,玉石落地的铿锵声砸在几人心头,仿佛是梦想碎裂的声音。
夏懿被捆在背后的手握成拳头,脸色越发的难看,女孩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开口对着傅瑨说道:“戏弄我们这么久,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朕的目的就是什么。”傅瑨一字一句的回答。
此言一出,夏懿和女孩脸色皆是一白,但都忍着没有出声,这时候,他们要是先说话,便真的输了。
……
“不是想知道朕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计划吗?”
见他们久不言语,傅瑨也不恼,慢条斯理的走到那个不常说话的黑衣男子的身边,示意身后的暗影给他松绑。
夏懿一脸困惑的看着傅瑨的行为,对于眼下发生的一切,有种最爱的风筝断线,永远也抓不回来的无力感,这跟自己的设想差得也太远了。
“你这家伙,让我在那儿待了这么久,你倒是玩得挺开心啊。”男子三两下扯开绳子,拍拍身上的土,用拳头撞了一下傅瑨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
“我看还是你自己玩得更高兴吧,不过,此番辛苦你了……”傅瑨话还未完……
“师兄!你居然背叛我们!”女孩子尖锐的声音响起。
夏懿也是一脸怒容:“安生!你这个混蛋!”
男子听到身后两人的怒吼,微笑着转身撩一下自己头发:
“啊啊,忘了你们,还没正式介绍呢。”
说着,他利落的揭下人皮面具和发套,露出他原本的面容。
阿楉在看到他的瞬间呆住,这不是前几日才在自己茶馆喝过茶的外族人吗,居然是他伪装成了有穷国人,这眼睛颜色也不好改啊。
正想时,又听那人说:“鄙人赫连珏,久闻有穷国主君的大名,幸会。”
“赫连珏!羌国太子!你怎么会跟华阳皇帝在一起?你们把安生怎么样了!”
夏懿愤怒得想站起来,却被身后的暗影抓着肩膀用力压下。
“你给孤放开!”他朝身后的人怒吼一声,挣扎着想将自己的肩膀从束缚中解脱出来。
傅瑨抬抬手,示意暗影放开对他的牵制,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放心,他很好,关在牢房有吃有喝,比你们在外东奔西走,自在多了……”
身后的阿楉自动将傅瑨叽叽喳喳的声音排除在脑外,拿起赫连珏刚放下的伪装工具仔细看着,啧啧称奇:
“连眼睛颜色都能改变,现今想要抓出一个间谍,真是越发的难了。”
“放心,我们不会派间谍到华阳的。”
温和的男声响起,阿楉猛地抬起头,一双深蓝的眸子撞进她的眼里。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阿楉尴尬的回道。
“阿楉,准备听故事了。”傅珣拉了拉她的袖子,冷眼扫了一下赫连珏。
只听傅瑨最后几个字响起:
“……今日时间尚早,那便在此,把故事捋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