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达伦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夜晚的微风吹动少女的发丝,盘起的头发散落在身后,王冠也有些歪了,银色的波光粼粼的裙摆被风吹得飞扬。
一切都被抛在身后。
嘲笑、谩骂、怀疑、恶意、揣测。咸湿的海风裹挟着盐粒的气息和花朵的芳香,柔软的沙滩上一脚踩出一个脚印,贝壳三三两两地分布在金黄的沙面上。
“这里有珍珠吗?”少女脱掉了鞋子,两只手提起裙摆,小心地查看。
达伦身上的大衣落在了城堡的大厅里,只剩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额前的黑发被海风拨开,漆黑的眸子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过来。
“公主。”他伸出手把少女头顶的王冠扶正,“您就是珍珠。”
珍珠最开始也是由渺小的沙砾蜕变而成的。但这世上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光彩夺目。
少女没听过如此直白的赞美,目光有些呆怔,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动物,半晌后自脖颈到脸颊处涌上一片浅红,傍晚时分的那片彩霞都在这了。
达伦变魔术似的举起捂得严实的手掌,指缝微微一松,一条璀璨晶莹的吊坠出现在她眼前,水滴形状的红宝石像是在鲜血中浸泡过,美丽中又掺杂着危险。
“喜欢吗?”他问,“圣女大人。”
“这……”少女情不自禁地为它吸引,理智压制住了对外物的喜爱,“这太贵重了……”
达伦长久地注视着她,“别拒绝我。”
“你比它贵重。”他说。
少女推拒的动作停住了,虽然没有十分配合,但态度显而易见地软化了。
达伦为她戴上项链,切割工整严密的红宝石两侧是银制的固定物,剔透到没有一丝杂质,好似谁落下的血泪。
“它有个名字。”他低低地说,“叫天使之泪。”
少女抚摸着锁骨下方的宝石,质感冰凉,让人爱不释手,好奇地问道:“这是天使流下的眼泪吗?”
“不是。”达伦的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这是天使流出的血。”
“他第一次被至亲背叛时,被放干了全身的血,所有的神力将血液凝成了一块红宝石。这颗石头凝聚着他最后一份善心和柔软,会永远保佑你。”
少女蹙起眉尖,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和怜惜,“流了那么多血,应该很疼吧。”
达伦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很疼。”
海风将他的黑发向后吹去,一直被遮盖的眼睛显露出来,星河碎落在他的眼底,却没激起任何涟漪,像是藏得很深的深渊。
少女怔怔地注视他的侧脸,“那他哭了吗……”
如果没哭的话,又怎么会叫天使之泪呢?
青年在海风中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虚幻的笑,“也许吧。”
谁知道呢?
他就倒在无数信徒日夜祈祷、趋之若鹜的天堂上,流出的血液汇聚成了小小的血泊,一直蔓延到了那人脚下。
“哥哥。”那人说,“你的血把我的神袍弄脏了。”
然后一阵白光笼罩了他,沉眠在四肢百骸中的神力快要将身体撕裂。他感到胸腔中一阵剧痛,颤抖着往下望去,红彤彤的心脏还在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动。
“你的神力、心脏、血液。”那人将一样东西丢在他面前,“到头来,也就值这么一个小东西。”
一条没用的吊坠。
“就用这条没用的吊坠,用我的神力、心脏、血液。”达伦想,“保佑你永远平安、健康、快乐。”
灰蓝色的夜空与海水相接,浪与浪接踵而至,拍打出雪白的泡影,梦幻得不像现实。
两条从身后伸过来的手臂轻轻揽住了他,宽容地给予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痛苦的回忆戛然而止,现在是充斥着欢愉的现实。
少女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你需要一个拥抱吗?”
“不需要也没关系。”她轻轻地说,“我已经给你了。”
她的嗓音通过骨传导从达伦的脊背传到耳膜。他感到好像有一波微弱的电流自脊骨而起,一路传到心脏,电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心头笼罩着的阴影和黑暗都消失了,一下一下疯狂地震动,震得他胸腔发麻。
他近乎无措地抬起手臂,按住自己的心脏处。
少女温热的脸颊在他的背上蹭了蹭,“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他说,“是它怎么了。”
少女疑惑地问:“谁?”
达伦掰开少女揽在他腰上的手指,在她还没来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之时引导着她往自己的胸腔处摸去。
“它跳得好快。”他有些茫然地说。
少女庆幸黑暗掩饰了她泛红的脸颊,为了不露出端倪,稍微远离了达伦的身体。她当然懂得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为她动了心。
“这是正常的。”她对达伦说,也对自己说,“这是正常的现象。”
剧烈运动、饮用咖啡、肾上腺素的分泌,都会造成心跳的加快。
还有……拥抱。
“不正常。”他的指腹处有拿剑磨出的茧子,干燥的手掌轻而易举就包裹住她的手,“你骗我。”
“它为你跳动。”达伦问,“你感受到了吗?”
巨大的海浪冲洗着沙滩,白色的泡沫被击碎在海岸上,少女的呢喃从海风中传来,像小美人鱼在轻灵地歌唱,准备诱惑船上的人一头撞上礁石。
“听到了。”她说。
真奇怪。
他不在船上,却也被诱惑了。
【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为78。】
“如果你是塞壬,”达伦望向没有边际的远方,水天交接,声音压得很低,“我一定是心甘情愿为你撞上礁石的。”
塞壬是一只用歌声引诱人类的海妖。
“如果我不是塞壬呢。”少女银色的裙摆在海风中飘摇。
“你是不是、你是谁、你接近我什么目的,这些我都不管。”达伦转过头来,金色的链条擦过她的脸颊。
“只要你是你,只要你需要我。”他说,“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一切事情。”
“哪怕死亡。”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高承诺,永远铭记,永远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