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林涵内心一点触动也没有，那显然是在说谎。
系统提醒她：“警惕敌人的糖衣炮弹，包装得再花里胡哨的糖衣也是炮弹。时刻坚定自己的内心，以完成任务为目标。”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够了。”林涵打断他，“这思想觉悟真的可以了。你是在背入党通知书吗？”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系统发表感言：“我的朋友。”
“不要成为恋爱脑里的常青树、Joker里的顶梁柱、麦当劳的吉祥物、哥谭市的大头目、扑克牌的最大数、蝙蝠侠的大客户。”
林涵：“说人话。”
系统语重心长地说：“别当小丑。”
感谢系统发表了一系列炸裂的讲话，在经过他的插科打诨之后，方才营造的浪漫气氛消失殆尽，连个渣子都没剩。
林涵退后半步，活动了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而感到僵硬的脖子。
海风吹过来的水汽像打开冰箱门那一瞬间扑出来的白汽，冻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好不断搓着自己的胳膊。
达伦这等养尊处优的贵族不足以理解她的烦恼，眼眸浮现出真挚的疑惑，“你冷吗？”
这就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后果。
林涵冻得嘴唇发白，牙关不自主地磕绊，为了营造自己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形象，嘴硬地说：“不冷的。”
冷，特别冷。
求你快看出我冷酷外表下真挚的内心吧，看穿一个嘴硬小女孩的柔弱，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一会儿，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
系统发出直击灵魂的疑问：“他把衣服脱给你，他穿什么？”
达伦带着她从城堡逃出来时只穿了一件做工良好的白衬衫和一条长裤，无论哪样脱了给她穿感觉都……不太雅观。
林涵：“他穿皇帝的新装。”
系统：“……”
海风吹得越来越猛烈。假如说刚开始是柔情惬意的抚摸，那么现在就是火力全开的大巴掌。估计翻船的人落水的那日跟现在的天气差不多。
达伦见到她说不冷，略加思索地一点头，往海边走了两步，竟然也不再过问。
等等……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系统：“谁跟你说好了。”
林涵无暇与他拌嘴。她还沉浸在这位公爵大人的冷酷无情中，刚才还在口口声声中说什么“你要我死，我就去死”的海誓山盟，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连问他要件衣服都不给。
系统：“你要了吗？”
“我不要他就不给了吗？”林涵胡乱地说道，“归根结底还是爱得不够彻底。”
“彻底”两个字的尾音还未消散，海风的弱声呼啸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噼里啪啦声，几缕黑烟顺风而来，绕着林涵的身体与她擦肩而过。
她循着声音望去。
被海浪冲洗得干干净净的沙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一堆篝火，干燥的木柴被火焰燎断，“啪”地一声砸进火里，火星四溅。
达伦冷峻的脸庞被火光衬得有些温柔，“过来就不冷了。”
这么大一团火，他是哪弄来的？明明刚才还站在原地没动。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超自然现象。
林涵被震撼到了，一时间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
“——是怎么做到的？”达伦好脾气地帮她补充完整，微笑着看着她，见到林涵点头后才继续说，“一个小小的魔法罢了。”
“身为王室的公爵，从小就开始接触一些魔法的学习。”他说，“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也不算很奇怪吧。”
对这个世界的公民来说，当然不算奇怪。但林涵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土着。
她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由于好奇乱飘的视线收了起来，正视前方，不显山不露水地“嗯”了一声。
“我不是说我不冷吗？”林涵忽然想起来。
达伦盘腿坐在篝火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摘掉了眼镜，这个骚包的装饰品先前将他的目光都过滤了一遍，再露骨的视线也显得含蓄起来。这会没了镜片的遮挡，招人的威力要再翻个几倍。
“脸都白了，还说不冷。”他拉长语调说，“我看你在光明神殿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至少学到了那些神使们的装模作样。”
林涵摘掉了王冠，瀑布一样的长发垂落在身后。她将长发拢在身前，用五个指头当作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头发，“至少了还学了一点东西。”
“这点东西还不如不学。”达伦若有所指地说，“至少不会挨冻。”
“我今天吓到你了吗？”他忽然问。
林涵连眨动睫毛的频率都没变。
她想起那场面，一声高分贝的凄厉惨叫穿过闹哄哄的场景，“杀人了！”紧接着一只干燥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别看。”那声音在她耳边说，“别听。”
滚烫的液体溅到左边的脸颊上，腥气刺|激得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意识到那是什么，颤抖着抬起手，却被男人不容拒绝地按住了。
那只手怜惜地擦去她脸上的液体，像是拭去名贵瓷器表面的脏污。
“没事了。”他带着安抚意味地说。
回忆与现实重合，林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迎上达伦探寻的目光。
“没事了。”他用在和宴会上一样的语气说。
林涵将那画面从脑海中驱逐，用尽量镇定的语气道：“没有。”她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回忆起来只有一片被温暖掌心包裹着的黑暗。
但黑暗往往更容易滋生恐惧。
“我杀他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他在私底下多次诋毁我与死去的老国王。”达伦说，“我之前让尤尔调查过。”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为了追求所谓长生，抓捕了一系列无辜的、风华正茂的少女让炼金术士练成丹药，想要以这种方式延缓衰老。”
“他这也算自作自受。”
林涵揉了揉皱起的眉心，“可以上报给国王，让他裁决。你这样‘暴虐’、‘好杀’的名声就要传开了。”
“就让它传开吧。”他说，“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