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大雪纷纷扬扬的向地面飘洒,寒风肆意长奔,随着屋外人推开小木门的间隙,寒风就立刻钻进屋内放肆撒野。
屋里有个人,这个人身形佝偻,穿着厚厚的衣服,外面还罩着一层麻布斗篷,把脸遮挡住一些,但他身上极其干净,衣服鞋袜收拾的妥妥当当。从他胸前犹如雪色的头发,还有下巴和手背上交错的沟壑来看,这个人年纪很大。一般像这样的老人家,都有一股子老人味儿,可是他就没有,反而他的身上还有股清新别致的雅香。
这个年老的老人刚刚开门,就看见门口簇拥着一堆孩子,他们热络的跟这位老爷爷打过招呼后,便进了屋子。
屋子里,火塘的火正旺盛,孩子们都整整齐齐坐着,等着出门的老人回家。这些孩子都是山下村子里的,他们很喜欢这个老人,你们别看着他年纪很大了,其实他很厉害,腿脚利索,还会打猎。冰天雪地的日子里,他都能从山上带回野猪,兔子,山鸡……
这个老人还很大方,他很会做吃的,但是他的胃口很小,烤好的肉都会分给孩子们吃,快到晚上了,他会送孩子们回家。
孩子们等啊等,终于等回了老人。
跟这个小土屋格格不入的,是坐在老人身边的男子。他的眉眼不一样,很像是书里描写的皇族,剑眉星目器宇不凡,薄唇紧抿不苟言笑,怀中抱着一把沉重的黑金长剑,剑气凌然,剑身雕刻着一条张牙五爪的龙。这条龙太过于栩栩如生,好像它会从剑身中飞出来一跃冲天。
但是这个男子在看见老人时,总会格外温柔些。
男人准备给老人取下厚厚的、遮面的斗篷,可是老人猛的拍开他的手,呵斥他去把打到的猎物处理干净,自己则把斗篷拢得更紧一些。
男人不生气,反之,他好看的眉宇中,尽是对他无限缱绻的疼爱。
面对别人对他容貌的好奇,老人只说自己年轻的时候长得就丑,老了之后各种老人斑还有年轻时犯的罪,都在身体上呈现出来咯。他害怕吓到别人,所以才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轻描淡写的述说这些的时候,男人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仿佛老人说的都是错的,他急于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介入这个话题。
老人虽然丑,可是孩子们都喜欢他,他的声音温柔空灵,讲的故事格外好听。
嗯…那个男人也很喜欢。
“爷爷,您再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一个孩子说,其他孩子也跟着附和。
老人听见这声“爷爷”,开怀大笑。屋外暖阳之光辉映射在雪地里,显得他那截不经意间露出的下巴更加黑黝。就连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异常冷酷的男人,都忍不住笑了。
“好,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老人的眼睛看向窗子外面,他拢了拢围兜,遮住半张脸,那双眼睛黑白分明似刚刚出生的婴孩,没有人情事故久经风霜过后的浑浊。
记忆里那些风花雪月歇斯底里的故事,如同连环的画卷在他的眼眸中一帧一帧展开——
你们听说过九重血樱吗?九重血樱,凶神化身成花。他蕴藏的力量曾经被琉琅大陆九国纷争。人们为了抢夺他发动了无数的战乱,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天粱国兵强马壮,率先从雪山之巅夺得九重血樱,拥有了九重血樱的天粱更加勇猛,发动无数的战争将其他七国分裂割据,纳入自己的领地。就在他们准备攻打毓瞾时,发生了意外。
天粱以为毓瞾和其他国家一样,听见九重血樱会人心惶惶削弱锐气,没想到他们的国主十分厉害,连连打退天粱士兵。
与此同时,毓瞾国后怀着身孕,听见前方打了胜仗正在开心,突然肚子一阵剧痛。天粱的九重血樱散发光芒,他们误以为血樱显灵,天粱国主信心倍增,立刻派遣所有军队出发不留余力攻打毓瞾。
毓瞾国主看敌人来势汹汹,决心决一死战。
此时更处于冬季,大雪的纯白被战士们的鲜血染红、融化,形成鲜红的血沟流淌,场面十分惨烈。毓瞾王后艰难产子,生了一天一夜还没见到胎儿出生。飞鸟候向毓瞾国主报信,毓瞾国主泪洒当场,看着自己的士兵子民死在眼前,自己的妻子孩子也要丧命,痛彻心扉,向天大喊,“难道上天真要亡我毓瞾吗!”
话音落下,天粱军营中被国师看守的九重血樱发出刺眼神秘的红光,随后冲破禁锢,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空,飞向毓瞾国后的肚子上空,不断汲取肚子里孩子的灵气,随后毓曌国后感觉疼痛消失,孩子降生。
产婆被这一幕惊呆,毓瞾国某处天师感觉到一股凶煞的灵气涌出,他便知道,九国第一个臻灵体的孩子降生了。
他赶到王宫,王宫里的人们急得团团转,孩子降生了,但就是不哭。天师赶到,要求把孩子抱出来,他给孩子额间点上一点,孩子“哇”的大哭起来。
与此同时,九重血樱带着孩子悬浮在空中,所有人都看着,那朵传说中的凶神之花,居然如此美丽。它散发着淡淡的月白色光辉,像是把一抹月色摘下揉成花瓣,花瓣层层叠叠,花色流光溢彩变化无常,花蕊生香,香远益清。主体花枝生出九段分枝,每一截分枝上独有一朵血樱。
九重血樱,一点也没有它的名字那般诡异可怖。
九重血樱本无根,孩子啼哭过后,他的末端生出根系,根系在触及到孩子心口处软嫩的皮肤时突然疯长,一直生长到孩子跳动的心脏里,根系扭曲,直到完全包裹住孩子的心脏。
随后,九重血樱的根系隐藏,血樱和孩子融为一体。
边境,节节败退的毓瞾国国主,看着残破的旌旗还在白茫茫的天空飘扬,最后一位护旗的士兵也倒下,他已经无颜面对百姓,决定自刎谢罪。
突然,地面瞬间冰封万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冲天粱!正要冲刺的天粱士兵被破土而出的冰晶刺穿身体,天粱士兵被高高举起在冰柱之上,血液顺着冰柱流淌。天粱国主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景象,顿时听见惨叫连连,他连忙收兵,得知九重血樱已经飞向毓瞾,气急败坏的他只能杀了天粱当朝国师泄愤。
天粱国国主带着士兵在毓瞾国边境等了一个多月,看见冰晶收回去了,就派兵攻打。可是他的士兵刚刚踏入毓瞾国土,冰晶就长出来令人无法踏足。
最后无法,只得收兵回到天粱。
毓瞾国国主得知王宫内,国后诞下臻灵体王子,才知晓都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得安宁,于是放心,快马加鞭回宫。
后来,毓瞾和天粱为了永久的和平,毓瞾愿意伏低做小,承认天粱国王是九国之共主,送去大批奇珍异宝恭贺他登基称帝,并且签订合盟契约。
天粱国主登基称帝的那天,九国的风雪暂时停下。可他的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名叫毓瞾的刺,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
横扫七国,战无不胜,偏偏在毓瞾落败,每每午夜梦回,都觉得烦躁不堪。
毓瞾国主回到皇宫,看见孩子安然入睡,喜极而泣,对国后更加疼爱。
赶来的天师,被国王奉为毓瞾的祭司,赐居祭司府。
不久后,国主为孩子取名——百里凤华。
九重血樱的根系生长,让小小的凤华啼哭不止,国主一下早朝就要抱着孩子到处行走,让国后好好睡觉。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常常把嗓子都哭哑,连奶水都喝不下去,国王心痛不已,恨不得替他受过。
毓瞾国的百姓们,在百里凤华满月的时候,纷纷自发的在门前为他系上祈福带,点上长明灯,祝福他平安健康。
凤华的哥哥姐姐对他十分喜欢,却又心疼他小小躯体整日饱受折磨而难受啼哭,经常抱着他逗他玩儿,一直到凤华六个多月,啼哭才渐渐止了。
众人渐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