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多变更,荣辱兴衰天下争。
斗转星移万物生长,天地苍茫变幻无常,江河湖海一草一木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
那个大雪纷飞,冬樱开放,一出门便雪覆肩头的日子又要来临,毓瞾国总是这样,一年十二个月有六个月都处在寒风凛冽当中。当年那个顺天命应时运而生的百里凤华长大,独属于他的命运的齿轮,将从这个漫长的冬季开始运转。
而我,就是百里凤华,我的故事,将从这里,真正开始——
父王总是跟我说,毓瞾的宫殿很大,乘坐一辆九国最快的马车围着城墙边缘不眠不休马不停蹄的跑,也要跑上整整二十八天。我却觉得这座宫殿很小。因为我在这座宫殿生活了整整十八年了,皇宫里有多少狗洞、多少马蜂窝我都了如指掌,可能是源于太过熟悉而显得宫殿很小。
你们抬头看看天空,那么无边无际,谁知道天有多大,外面的国土又有多么宽广呢!
母后也总是说我的想法真多,听不懂我的话。
我最最讨厌冬天了,衣袍厚重,还要穿着厚厚的绒毛靴子,都不方便骑马了!
“殿下您不要跑!小心摔了!”
我吃过早膳,匆匆忙忙的就跑了。今天也是大雪茫茫的一天,但也是我期待已久的一天。
我的王兄们都去了练马场赛马,父王母后都瞒着我,此时此刻,我正被侍女仆人们追着。
刺骨凛冽的寒风将我的头发吹散开,将我的衣袍吹得飞起,我嘴里叼着一只玉簪,两只手灵巧的随便一挽就成了。十几年来的每一天,奶娘都要给我梳着繁复的发髻,戴着重重的宝冠,我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娘,梳妆打扮这种事情真的很折磨人。
这时追我的人又换了一批,换成宫里强壮的侍卫们,我走了条无人踏足只有我才知道的小路,转个弯,再爬上百步梯,穿过几个回廊,就到了我姐姐岁宁公主的宫殿。
她一把抱住我,将我拦下,给我一边拢着兔绒斗篷一边轻轻皱着她那两弯柳眉说,“凤华,你去哪里我不管,总要把鞋子穿上吧!”
我的腰间别着两只靴子,她还打算让我进去坐着穿,我心里着急赛马,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就换了。侍卫们来得真快,我央求着,“啊姐,求你……”
我的话来不及说完就跑了。
寒风越来越大,我听见侍卫们问“岁宁公主,凤华殿下跑去哪里了?”
此刻我已经穿过一道小门溜走,我那可爱的岁宁姐姐,给侍卫们指了个相反的方向,够让他们找的了。
经过一番周折,最终还是让我失望。风雪太大了,父王他们已经撤了场子,回宫去了。我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牵着我那匹性子刚烈的红鬃烈马,心里无比失落。
这匹马叫踏花,名字是我取的。它的毛发是纯正的红棕色,马蹄处却有一截雪白,像是踩了一朵花当做脚套,所以我叫它踏花。
所有人以为这匹马是驯马人专门培育出来的良种,可它却是我去年在鹿鸣山草原上驯服的野马。因为我跟他不打不相识,所以它只服我的管教。
踏花保留着野性,还有对我的无比忠诚。
风雪渐渐小了些,粉色的冬樱盛开,与大雪构成烂漫的粉白。听父王说,从前的毓瞾有七个月处在冬季,因为我的到来,冬天只有四个月了。
踏花的身子低下一截又站起来,马蹄开始躁动,它示意我骑上马背。
我翻身上马,一夹马肚,踏花从高高的山坡上一跃而下,席卷起的雪花往我脸上砸,风吹起我的碎发在空中飞扬,衣袍在耳边烈烈作响,冬樱的清香伴着冷空气钻进鼻孔,这个时候的我,是最自由的了!
我们在雪地里跑得正欢,突然前方跑出来一个穿着藏青色破烂衣服的男人拦在我们面前,我勒住缰绳,把马停下来。
我还没说话,那个守马奴就生气的说话了,“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这匹马是凤华殿下的!你知不知道这匹马还受着伤?!”
踏花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连忙下马,摸摸踏花,问那个怒目圆睁的守马奴…啧!他居然敢对我发脾气?但是他看着脸生,显然是新来的,不认识我很正常。
“踏花怎么受伤了?”我取下斗篷后轻声询问他,并不会因为他不好的态度而生气。
可是那个守马奴,看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很久,看得他自己脸烧得和炭火一般红。我也打量起他来,身上穿着几件单衣,所以一张脸上冻裂开,再加上脸红,就像张口的红果子。他长得很高很高,总之比我还要高好多,我估计这辈子我都长不到他那么高了。
“你老是看我做什么?”我歪头冲他一笑,这个新来的守马奴呆呆的,仔细看他的眉眼还是很好看。
突然,他双腿跪下来,把雪地砸出一个大坑,整个脸都埋进雪地里,大声说:拜见凤华殿下!
我笑得蹲在地上,那个守马奴慢慢把头抬起来,满脸都是雪,“是贱奴的礼数不对吗?”
我摆摆手,收了笑容,“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啧……”一时间我不好怎么形容,他长得很壮,肩宽背厚腰窄,虽然穿着守马奴的衣服,行礼行得实诚,但是我欣赏他挺的笔直的脊背。
我换做一脸严肃的模样,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把脸上的雪擦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凤华殿下?”
守马奴跪坐在雪地里,挠挠头,“贱奴…贱奴来毓瞾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的文人们描述过您的容貌……”
“那他们怎么说我的。”我学着父王的模样,威严不可侵犯的、冷漠的看着他,结果把他吓得胆战心惊。
他颤抖这声音,“贱奴没有念过书,识不来字,怕说错……”
“你说就是,本殿下必定不会责怪于你!”
百姓传闻,毓瞾国的凤华殿下,面如冠玉,剑眉斜飞,一双眼睛如两汪湖水,鼻似小小山峰挺拔俊俏,唇不画而红,齿如白贝,天生自带冷香,令其余各香索然无味。莞尔一笑百花逊色,紧皱眉头飞鸟不啼。行动时如风,举止投足矜持高贵;坐卧时如松下仙子灵气环绕;站立时似崖上青松韧而不折。弹一曲泠泠之调余音绕梁,取一剑劈石斩月气势如虹。
我听完守马奴这番话,强忍着笑意,还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大胆!你居然敢骗本殿下!你不是说你字都识不全吗?怎么把那些文人的酸话背得滚瓜烂熟?!”
我还有增加气势的“该当何罪”四个字没说,那守马奴又把脸埋进雪地里给我磕头,“殿下,贱奴本来也不记得这些,实在是因为贱奴…见到了殿下真容,才知道那些文人所说不假!”
咦~~~~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本来那些人编排的一些酸话就够让我受的了,又让他这样一说,更酸了,“行了你起来说话!”
后来那个守马奴跟在我身后,我们走在雪地里,把踏花牵回马棚。
守马奴把踏花的后蹄架在专门修蹄子的凳子上,他把铁蹄撬开,削掉外层的指甲,里面真的流出黑水。
“踏花见了您高兴,只顾着带您跑。”守马奴瞧见我自责,所以安慰我的。
他还挺聪明,“踏花脾气大,整个马场里的人除了给他喂食,没人敢接近他。你不错,以后你就专门给本殿下看马吧!”
“好!谢谢殿下!”他激动得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