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隔房里数着日子,数着父王能够快来的日子。
可惜了,父王还没来,青梅她娘和我杀的天梁士兵尸体就被人发现。
今天去给那间房里送饭的不是我,有个天粱士兵边走边说,“真奇怪,这间房里的那个怀孕女人,都那么严重,眼看快死了,那间房里的人也应该感染了呀,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儿?”
另一个也说,“就是,前几天那个女人身上还流脓血呢,咦~~~脏的要死……我们悄悄去看看吧!”
两个士兵说着说着,就进屋去了。我害怕他们和我被暴露,跟在他们后面,一剑了结了他们。
刚处理完这里,外面的天梁军队就集结起来了。
原来我丢的尸体腐烂散发出的臭味,让天粱人发现了。他们通过辨认,确定是他们自己人,所以判断隔房里边儿出了奸细。
这时跟先前两个士兵聊天的人站出来说,“最西边的那间隔房里很蹊跷,有个怀孕的女人感染了玫瑰疫,这几天居然见她的脓疮在结疤了……”
因为这一句话,跟我待过的百姓被天粱士兵拉出来,站成一排,让他们招供谁是奸细。
我握紧了手,他们一声不吭,连看都没看向我。我心中震惊。
我原以为百姓们不说话,天粱士兵也拿他们没办法,后来当中的首领拿来一个鸡腿,递给那个小男孩儿,“小孩儿,你告诉我,谁是奸细,我就让你和你爹离开好不好?”
小男孩儿他爹握紧了男孩儿的肩膀,男孩儿看向混在天梁士兵中间的我,坚决的摇摇头不要那根鸡腿儿,孩子他爹夸了一声,“有骨气!”
没想到下一秒,男孩儿被天梁士兵首领,直接取了首级。
我张大了嘴巴,孩子他爹也被吓得瘫软在地,就在上一秒,还那样鲜活的一个个小小生命,下一秒,身首异处。
众人尖叫着,我抓紧了袖子里的长笛,另一只手的指甲,嵌进了肉里。
旁边的天粱士兵还笑嘻嘻的,“切!一小破孩儿,还学仗义,真是自不量力。”
天粱士兵首领继续问,“你们再考虑一下,到底说不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了,我正要走出去,一个瘦瘦弱弱的书生昂首挺胸,一脸淡然的站出来,“是我,我就是那个奸细。”
然后,有士兵给那书生递了一把剑,书生接过剑后,恶狠狠的瞪着所有天粱士兵,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我,“毓瞾男儿,死也要拉个敌人垫背!”
说完,他冲向天粱士兵首领,可他的剑仅仅是把天粱首领的铠甲戳了一个洞,就被别人反杀。
血液飞溅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
鲜艳的红,在大雪纷飞里,散发着最后的热量。
我都明白,他们在保我,他们把生得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就像父王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你是毓瞾的神明。”
“哼!一个弱鸡。我死去的天粱士兵被一剑剜心,你们毓瞾混进来的这个细作必定是个高手,怎么会是这个臭书生。”天粱首领恶狠狠的说,“你们可以沉默,那就等吧,我的耐心有限,从现在开始,让我等得不耐烦了,我就杀,杀到你们那个细作自己出来为止。”
人性的恶,我以为我都看见了,可是“恶”,是没有底线的。
这个天粱首领指了指青梅的娘,于是士兵们把青梅的娘绑在十字架上,我还在茫然他们要对一个怀孕妇人做什么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箭,纷纷射向她的肚子……
我想起在沉狩郡郡主府,十三岁的青梅,一脸天真的问我,“哥哥,你真的能救我爹娘出来吗?你会治好瘟疫吗?”
当时我是怎么答应的?
我说:能,我一定会救出你爹娘的,一定会治好瘟疫的。
可是如今,我亲手送那么小小一个女孩的爹去天坑焚烧,我现在又亲眼看见她娘怀着她弟弟,被箭射成筛子。
“百里凤华,你好好看看,这就是太衍道长教给你的道义吗?”
我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我能感受到,九重血樱,还没有等到明年我正式献祭,他就在我心里盛开。
催生他的,不是臻灵体的至纯灵气,而是我此时此刻,我知晓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含义。强者欺压,弱者被灭,唯有反抗,方能成一方霸主,才能维护,我的道义!
恰巧这时,我听见父王的军队来了。
“百里凤华,杀!”
我满脑子都是一个字,“杀!”
这里被那个魔头设下了屏障,我首先要做的就是破了屏障阵法。我双手掐诀,一个灵轮浮现在指尖,我把它向上推移,用刹樱施加力量,灵轮极速旋转,一举冲破魔头的屏障。
我看见我的父王,身披铠甲神武不凡,骑着大马带领军队冲向这人间炼狱。
我的刹樱,释放出无数的杀气。
此刻,我是百里凤华还是凶神转世,都没有多大关系了。
我穿梭在天粱士兵中间,手中剑花飞快,红光乍现时扫倒一片。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揽压劈截,每招每式又细细分化出九九八十一个小结,招招式式迅如疾风快如闪电,凭我心情随意转换。
我扒掉自己身上的天粱士兵的铠甲,露出还在服丧期时穿的白衫和红色腰封,父王赶到时认出是我,大声喊:凤华,回来穿上铠甲再战!
我看了一眼十字架上怀孕的女人,看了一眼身首异处的男孩儿…他们就是我的铠甲!
之前那个修复桀魔玺的老魔头想偷偷带着魔物溜走,我诀随心动,一个牢笼将他框住,重重的把他往地上一砸,他被震得吐出血来。
师父在的时候,教我练剑,还让我跟颜凌渊师兄对战,那个时候的我总是记不住这些剑法和控制剑灵的繁复口诀,所以老是打不赢师兄。
可是如今,师父你看啊,我能在战场上手刃敌军,以一敌百甚至上千,你高兴吗?
毓瞾的军队前赴后继的涌向我,他们大声嘶吼着,把这群为非作歹的老鼠团团围住。
空气里的玫瑰花香,成为了我这辈子都不想闻到的气味。
是时候,给他们最后一击了。
刹樱升空,我站在地上,双手掐诀,灵轮在我脚底扩大,呈现出血红色的光辉,从天而降的风吹来,刹樱分化成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的无数实体,随着大量灵气涌动,刹樱“嗖嗖嗖”的声音穿过天粱士兵。为了肃清毓瞾境内所有天粱余孽,我握住刹樱,再次催动分化,附加万里追踪诀,了结天粱余孽。
[客栈内,赫连晏川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他隐隐觉得会有大事出现,而且觊鸢也发出阵阵剑鸣。
这是战争发动的预兆。
他虽然被捆绑,还是站起来,用脸打翻了茶水,闭着眼睛召唤出水屏镜,看见无名山上战况惨烈,百里凤华杀红了眼,再这样下去,怕他深陷混沌无法脱身。
他心急如焚,却怎么也解不开绳子。]
本以为这场战争,就会以毓瞾人民的胜利为句号。
可是那老魔头居然亲手把桀魔玺注入到自己头颅中去,妄想利用桀魔玺的力量对抗。
我从半空中往山崖下落,没有注意到老魔头的小动作,被他一拳魔气重伤。
接着魔头将魔气化刃,点燃隔房,还有救的毓瞾百姓们在我眼前被火焰吞噬,我撕心裂肺的痛苦大喊“不要”,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我父王气得双眼通红,率领大军将他团团围住。可是桀魔玺吸收了强大的怨灵之气,那个老魔头现在战无不胜,横扫千军,我又被魔气重伤。
老魔头大喊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然后直冲我父王。
父王是控灵期的修武人,老魔头是坠魔的人,唯有修道法的我能与之对抗,否则,我就要看着我的亲人,在我面前逝去了。
我用刹樱撑起身子,站在高高的山崖上,我举起手,刹樱慢慢幻化成一支冰箭……
雪静悄悄的落下,一片两片三片……
我这个神明,做得太差劲儿了。
“仙子哥哥,屏气凝神。”
突然,有一个坚实可靠,温暖如四月份日光的胸膛紧紧贴着手背,来人一身金子打的饰品叮哩铛囔的在哭喊嘶吼的战场上些许悦耳,他的手包紧我的手,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喊了一声,“凤华~”
觊鸢化作一把雕龙大弓,来人带领我把刹樱化成的冰箭搭在弓上,对准了老魔头。
一箭正中他眉心,寒冰瞬间冷冻,父王见状,马上一刀挥过去,将他劈得粉碎。
桀魔玺悄悄遁地跑了。
刹樱太累了,自己隐身。
赫连晏川收剑,将我抱在怀里,向我父王的方向去,“仙子哥哥,睡吧,我守着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