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呀吱呀向前。
行走了几天,他们在接近休霂关的一处平坦开阔地方安营扎寨。
魏知洲去查看粮草,颜几尘跟在君落霾身边,不知谋划什么,因为设了结界,岳崖前去打探听不到任何声音传出。
威五每天给岳崖弄水弄饭,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赫连晏川都觉得他已经不是自己的起居郎,而是岳崖他的……
赫连晏川往马车里探了探头,里面人设的结界将他拒绝在外,赫连晏川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睡个觉都要弄个结界,想要进去看看都不行。而且一过这么多天,白黎从未出过马车。
天气已经热起来,白黎醒过来后,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酥软,是疼痛过后的舒畅。他撤开结界,从床上坐起,垂在鬓边的头发被汗水湿润。
他捧着自己鬓边长发,发现自己的头发有了发白的迹象。这是天道惩罚的警告!区区凡人,小小的臻灵体而已,有什么资格去抗衡大千世界的走向?
赫连晏川应该是靠在马车外边睡着了,白黎没有叫他,也没有叫岳崖。这么多天没出去,他们一定担心坏了吧?
以往害怕疼痛,总觉得把自己灌醉就能减轻一些,可是这次过后,白黎觉得这点疼痛……还好。
混混沌沌时,脑海里总能想起赫连晏川。
白黎站了起来,一个人坐在小桌边,吃了一些糕点填填肚子,然后用了点小法术去了休霂关的默河边。
白黎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然后脱了外袍,解了腰封,露出白嫩嫩的身体,缓步走进河水里。
他仰起脖子,感受着水流过身体的感觉,感受着汗水的黏腻都被冲走,一身都松快了。
赫连晏川靠在马车边睡觉,突然感觉到一股灵力波动,他立刻坐起来查看,马车周围的结界已经撤离,马车里空无一人,他腕上手镯发出荧光,赫连晏川立刻跟随着那股灵力追赶出去。
来到这里,就看见白黎在水中沐浴的模样。他静静的待在树上,手里拿着块大大的毯子。
白黎刚从水里站起来,就感觉到全身被包裹住了,他一扭头,便对上他的眼眸,白黎有些心虚,他鬓边的白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啊晏?你怎么过来了?”
赫连晏川喉头滚动,眼睛里酸涩不已,将他打横抱起,白黎的脚尖从水里带出一丝水花。赫连晏川的眼神,始终爱意缠绵的看着白黎,这让白黎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阿晏,求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河边的草地自然绿莹莹的,赫连晏川解开小憩时披上的大氅铺在地上,把白黎放了上去。
白黎坐起来,“我去拿衣服。”
“你的衣服都脏了,我给你带了干净的来。”
白黎抬眼看向河边,他脱下的衣裳不知何时已经被河水冲走,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赫连晏川才会如此“可恶”了!
白黎又羞又恼,抬手就要招呼他一下,赫连晏川自己把脸伸过去,“你打得越凶就爱我越重,你打吧!”
白黎无奈,又把手放下,红着脸把头转向一边。赫连晏川没挨打,心里反倒难过起来。他正尴尬时,白黎轻轻抬手,照着他的脸轻拍了一下。
赫连晏川像是吃到糖的孩子,一把抓住白黎的手腕,欺身压了上去,“凤华~”
男人粗重的喘息落在白黎耳畔,惊得他一阵颤栗,他那副饥渴的眼神令白黎心中心慌,“你又要做什么?你别这样看我……”
赫连晏川给他擦了擦头发,“你才休息好,我不会折腾你的。你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赫连晏川把衣服塞给白黎后站了起来,“你快穿上吧,我不看你就是了。”
白黎看了看赫连晏川给自己的衣服,是以前他在毓曌王宫里常穿的金丝百云流萤裳,国破之后,他在王宫里找了这件衣裳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原来……
“对不起啊,我,我找到这件衣服时,上面沾了许多灰,还有好几处破损。我让绣娘依照衣服上的绣法补了破损,还让人尽力清洗,只不过,这件衣服是你娘毓曌国后亲自绣的,我国的绣娘技艺自然没有你娘那么好……”赫连晏川转回身子。
白黎眼眶通红,扑进赫连晏川怀里。赫连晏川反拥住他,紧紧抱住他颤抖的肩膀,“凤华,别哭……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凤华,虽然我比不上你的亲人,但我也是爱你……”
白黎听他又说这些,慌张的推开他,眼神回避。他擦了擦脸,背过身子,“又说胡话了。你再说这些,我日后一定不会理你。”
赫连晏川连忙捂住自己得嘴,他只当白黎听不得这些肉麻的话。
“以后,不许说这些,我也不许你再为我拼命。”
赫连晏川听见白黎这么说,心里一慌,走上去从他背后抱住他纤细的腰肢,“你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你怎么又说这么生分的话?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白黎忧心忡忡的回拥住他,“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赫连晏川看着他,白黎抬手捂住他的嘴,“你听我说……”
平静了六日过后。
众人都以为这个时候岑伯止不会进攻,包括白黎也这么想。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岳崖进来禀告,白黎匆匆听了就拉岳崖站起来,“赫连晏川到哪里了?”
“晏川国主已经快到孤辰边境了。”
“尾巴处理干净了?”
“嗯!公子放心,我一路跟随孤辰国主,他前脚出城,后脚就有士兵埋伏,约莫五十多人,属下已经全部歼灭。”
“好,那你可看清了,这些士兵是天粱的,还是其他国主派来的?”
“回公子,是天粱的。”岳崖不会认错天粱的离火纹。
“这些刺客,武力在什么境界?”
“只是武功境界而已,他们的武器,连离火火焰都没有。”
白黎摇了摇头,脑海里猛的浮现出君落霾大口吃血丸的模样,他突然低沉的说,“不!我错了!赫连晏川,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语必,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岳崖后知后觉,吓出一身冷汗,“公子觉得,那些刺客,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要抓孤辰国主的,是巫溪!”
“不仅如此,君落霾估计已经知道赫连晏川在我身边,这几日以来的试探,不是因为他发觉了血丸就是毒药的真相,而是因为他发现了,赫连晏川,在我身边。”白黎怀里的白猫看见一只蝴蝶,从他的怀里跳起来,然后跟着蝴蝶跃出窗外。
就在猫儿腾空而起的瞬间一支羽箭悄无声息飞来,把白猫射穿在地。
岳崖刚要出去查看,白黎拉住了他,“这支箭是上面有魔气,是君落霾射的。你去把猫身上的箭拔了,然后给它丢进水沟里去吧。”
“公子……”
白黎这次夺了巫溪的九重血樱,剩下几个小国自然会把九重血樱双手奉上,所以,等这场仗打完,九国的一切该变的变,该偿还的偿还。
不管君落霾发现了什么也好,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都阻止不了白黎。
白黎听见“扑通”一声,可怜的小白猫被扔进臭水沟。可是白猫掉进水里过后,一下子变回了人形,还是个姑娘——是君落霾的皇贵妃。
“白猫”迅速腐烂,白黎一口血喷出,恰巧君落霾从外面进来,“阿黎,你怎么了?”
“无事。”
“阿黎今日怎么不高兴?”
“有吗?陛下看错了吧。”白黎笑了笑,继续摆弄自己棋子。
这时下人送来血丸,白黎就那样平静的盯着他,君落霾脸上出现了哀求和苦涩交织的笑容,“阿黎,朕可以不吃这些药丸了吗?朕觉得朕好了,朕不想打仗了,朕想回宫去,能活多久就陪你多久。”
“好啊。您是天子,仗打不打,您说了算,这丹药您吃不吃,也是您说了算。”
白黎的话像在赦免他,只是他手指夹着棋子重重落下,显然生气了。君落霾连忙把他的手抱在怀里吹了吹,只心疼他有没有摔疼自己的手。
君落霾一只手拿过来下人手里的药丸,塞在嘴里,“好吃,好吃,”君落霾盯着白黎的脸,使劲嚼了嚼入口即化的药丸给白黎看,“只要是阿黎给的,都好吃!”
白黎用手捧住他的半张脸,君落霾闭上眼睛在他手心里蹭了蹭,“阿黎都是为我好,打仗也是为了我。我马上让魏知洲从天粱国都调更多兵将粮草过来,阿黎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阿朗,你对我真好~”白黎手肘撑在桌子上,脑袋被手掌根撑着,懒洋洋的,勾人心疼。
送走了君落霾,白黎洗手,岳崖从外面进来,有些不理解,“公子,狗皇帝不想打仗难道不好吗?我们可以悄悄去救下孤辰国主,还可以帮慕宁将军把岑伯止做了,不用您费心费力,岂不是更省心?”
白黎走向棋盘,慢悠悠收捡棋子,“慕宁将军可不止是为了岑伯容。慕宁对岑伯容有君臣,私下情意深切,慕宁要做的,不止是帮他夺一个区区国主之位,慕宁还想要岑伯容治理的巫溪,在九国中有立足之地,他要他的爱人风风光光、稳稳当当的登上国主之位,想要证明这些,唯有在战争中展露锋芒!”
“那孤辰国主赫连呢!公子,岑伯止绑孤辰国主,用意明显,就是为了引您入虎口!”
白黎收捡的东西停滞,“岳崖,既然天要我活,必不会让我早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