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都城,而且还是接二连三的打了胜仗,可是前来迎接君落霾的文武百官和百姓们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百姓们跪在地上把头低垂着,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大喊大叫和稍微说错了一个字就会惹得奢华大马车里的人不快。最最主要的是,听说那位白大人喜静。
这时一声婴儿啼哭响破天际,抱着孩子的母亲和孩子他哥哥试图安抚,却怎么也哄不好。跪在旁边的婴儿他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冲自己这边过来的天梁士兵。
“等等~”白黎恰巧睡醒,听见外面寂静无声掀开帘子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天梁国都了。
君落霾从前面的马车里下来,快步疾走到白黎马车下,拉着白黎的手,“阿黎醒了?我们已经到都城了,看你睡着了,我特意安排他们不许吵闹。是不是这孩子吵醒你了?”
白黎看了一眼那边的孩子,又看了看孩子他爹,岳崖咳嗽了一声,白黎展开笑颜,“阿朗,没事儿,我们凯旋回城,百姓和臣子们应当高兴啊!”
白黎说完,天梁士兵就退下了。
白黎下了马车,接过孩子抱了抱,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眼底里的笑意怎么也抵挡不住,“真好,孩子有名字了吗?”
“孩子他爹”颤抖着、低沉着声音说:“国主,这两个孩子姓百里,他是您的堂弟。”
“胡闹。我不是封印了毓曌王宫吗,你们不好好在里面等我,跑出来做什么!太危险了!”白黎嘴上这么说,可是抱着那孩子不撒手,捏捏他白嫩嫩的小脸儿就是取下发间簪子用流苏逗他玩儿。
旁边站着的年纪稍长的孩子看着白黎看得出神,白黎把婴儿还回去,像多年前父王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样,对年纪稍长的孩子说,“我留下的书好好看,剑法不许落下,守好毓曌王宫。”
君落霾坐在马车前面的马凳上,看着远处人群里的白黎,抱着孩子娴熟的模样,美好得有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君落霾笑着,白黎也时不时的抱着孩子向君落霾露出笑容。
“回去吧。”白黎沉重的说,“我派人保护你们回去。”
“孩子他爹”老泪纵横,“委屈国主!……”
白黎眼圈泛红,“回去,百里一脉只剩他俩,给我看好了!”
君落霾看着折返回来的、笑盈盈的白黎,早就张开双臂等着迎接他,白黎毫不客气的跟他坐在马凳上,依偎在他怀里。
“阿黎,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我喜欢像这样的乖孩子,太淘气的我也受不了。”白黎看着恢复讲话声讲话的百姓们,看着百姓中间那几抹身影慢慢消失。
回到天梁皇宫,宫里的下人们立刻到君落霾面前禀告——自从君落霾白黎一行人出兵征伐各国,宫里的淳安皇贵妃娘娘就莫名其妙不见了。
过来禀报的,只有下人,淳安皇贵妃的丞相老爹倒是安静。
白黎知晓那丞相在做什么勾当,他和君启勋暗中勾结,如此忍辱负重,白黎也有成全他心思想法。
第二日上朝,底下朝臣看着皇帝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敢做声。刚刚禀告战争胜利和损耗的是魏知洲。
这次征伐各国,损失了天梁精兵二十万,其他小兵二十六万,粮草……讨伐了琛烈、祁凝、巫溪,其他几个小国闻风丧胆,战无不胜,还收齐了九重血樱。
这仗打了,好像又没打,损耗得倒是不少。如今天梁国,青壮年折在战场,大街上随处可见一些老弱病残,因为国库空虚了,赋税增重,百姓苦不堪言。更别说天梁贵族压榨百姓,许多百姓只有当乞丐流民。
此番怨声载道,正是更天换地的时机。
朝堂上多人蠢蠢欲动,伺机而发。
君落霾听得耳朵起茧子,突然白黎大摇大摆走上高堂之上,“阿朗,既然这里这么无聊,我们去别处玩儿玩儿!”
君落霾一听,就跟着白黎走了。
这种事情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底下大臣见怪不怪了。
君落霾回皇宫一个多月,宫变就发生了八次。
这一个多月,宫里没几天太平,可是君落霾每次都用桀魔玺和魔功镇压,第二日依然和白黎品酒论茶,赏花揽月。
孤辰王宫。
柳冬如看着已经闭门三天不出的赫连晏川着急。
自从和白黎上次在皇家驿站一别,柳冬如就按照跟白黎的约定向赫连晏川说了,赫连晏川这每日,发奋看兵书,也爱去沙场练兵了。
柳冬如看着他如此这般模样,心中安慰又有些伤怀。曾经自己跟在他后面日日苦心教导,费劲口舌他都是懒得翻书看一眼的,偏白黎一句话就能让他废寝忘食。
燕北候和许县主进来劝他吃口饭,赫连晏川看了一眼饭菜就摇摇头,“阿黎交代给我的事情我得好好做,要是出了差池,让白黎身处险境,我……!”
赫连晏川继续翻书,燕北候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脸色严肃,仿佛也在担忧赫连晏川太过于重情的事情,不过言语上不显,“以前柳丞相那么求你看你都不看,为了那个阿黎,国主您可真是煞费苦心了。可是您不吃不喝,万一真到战场上又饿晕过去了,那才因小失大呢!”
沈县主一旁附和,“就是就是!况且国主您暗中什么样子我们都知道,您读的书够多了,只是不够精而已,可是您还有觊鸢剑呢!”
赫连晏川看了眼饭菜,又连忙端起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柳冬如站在门边看见人终于吃饭了,也放心些,他身边站着一个男子,年纪尚小,可是他满眼不平的看着低头吃饭的国主,为柳冬如感到不值得。
他给柳冬如披上衣服,眼睛里冒出的怒火在看向柳冬如的那一刻瓦解,变得纯粹干净,“老师,国主已经吃饭了,我们也回去吧!”
柳冬如摸摸他的脑袋,“苏廷絮,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弟子跟在师父身边五年,得师父传授学问,如今在孤辰已经是内常侍了。”苏廷絮说。
“你也要好好辅佐国主,成为国主最忠心的臣子。”
“如果我们尽心尽力辅佐的国主,并不是一个明君呢?老师,我不明白,求老师解惑。”苏廷絮向柳冬如弯下了腰,可是他整个人都透露出固执,柳冬如反倒是不好回答他。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出现这个问题的?”柳冬如抬起苏廷絮的手,还像从前他还小那般,将他的手握在手掌心里。可是柳冬如也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握不住苏廷絮的手了,他看着苏廷絮比自己还要大的手掌发呆。
苏廷絮压下心头的悸动,反手抓住柳冬如,搀扶住他。柳冬如近来身体不佳,回孤辰后感染风寒病了一场,每日都是他这个放了内常侍的弟子还给他擦身喂药。
柳冬如的学问远近闻名,他虽是孤辰活人,可才学惊人。曾在九国文人聚会中佼佼而出。苏廷絮当初为了求学,跟着柳冬如的马车徒步七天,累得倒地不起,就在他以为赶不上柳冬如的时候,柳冬如像是天仙下凡一样对他伸出了手。
自此之后,苏廷絮跟在柳冬如身边,添茶加衣,学着读书明理。苏廷絮渐渐的发现清冷清心的柳冬如,或许对那个混混国主赫连晏川是不一样的。
再到如今,苏廷絮非常看不惯赫连晏川的所作所为。明明最关心最照顾赫连晏川的是柳冬如,赫连晏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他的心。
柳冬如的另一只手冰冰凉凉的覆盖在苏廷絮手背上,拉回苏廷絮的思绪,他淡然开口:国主他看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是你没有发现,他即位这么多年了除了臣子忠心之外,其他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发动宫变来争夺他的位置。我和国主一同长大,他是什么性格我知道。他如果能好好被打磨一番,日后绝对能成大事。我要做的,就是辅佐他,别无二心。
别无二心?苏廷絮盯着他的侧脸,柳冬如对国主,真的别无二心吗?
柳冬如也垂下眼睑,不知想着什么。
孤辰国,鬼虐山。
一辆马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平缓行驶,白黎不禁感叹,“哎呀!这条路越来越宽敞,离天梁皇都也越来越近了呢!”
坐在白黎对面的,居然是相国。
今日早朝,相国称病,君落霾随便挥挥手就应允他回乡修养。相国前脚走,君落霾后脚就吐血,朝堂上乱作一团。
君落霾白日和白黎饮酒玩乐,晚上加紧修炼,又加上一次又一次的变动内战,君落霾每用桀魔玺镇压一次战争,心神就更加交悴。
白黎也不阻止,冷眼旁观,这让相国一党总觉得有蹊跷。按理来说白黎依附于君落霾,如果君落霾死了,他可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次相国带领强将离开天梁皇都,白黎大庭广众之下巴巴儿的跟了上来。
相国神经紧绷,袖子里的匕首手柄随时抓握在手中,他坐在马车上死死盯着白黎的一举一动,白黎坐着无聊摸摸自己的白玉横笛,相国都犹如惊弓之鸟。
白黎捂着嘴笑得开怀,就是不跟他说话。
马车一路行驶,相国的汗水越来越多。白黎想要荡平鬼虐山,他不是做不出来。
“相国大人~”白黎懒散开口,“您不用如此害怕,我只是来欣赏欣赏沿途风光。而且我是来宽慰您的心的,君落霾确实不是一代明君,您什么想法我知道。我坐在这里,只是想要告诉您,这几天您和新帝不要着急,在等个七天,等君落霾彻底不行了,你们的精兵便可长驱直入,这样不是更好吗?”
相国的一双眼睛陡然睁大,恨得牙齿咯嘣作响,“白黎,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们恨不得我白某人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我还想多活两年,如今形式如此,我一个伶人出身,害怕的呢~到时候相国的大业成功,只求~还放我一条生路~”白黎的身子柔若无骨,好像再多咳嗽两声,就要死了似的。
相国松了手中的匕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鄙夷的看着白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