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渐长,蝉鸣声声。
九国局势如今又大变了一回,孤辰一马当先,以强硬的手段拉下一统九国的天梁霸主。如今其他各国对孤辰虎视眈眈。
柳冬如当初不明白白黎为什么会跟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如今他渐渐明白。只是柳冬如明白了又有何用?赫连晏川不明白一切都是徒劳。
自从没了白黎的任何消息,赫连晏川把书也丢了,虽然不大哭大闹的,也不走鸡斗狗了,但是每天颓废在房间里,令人看着可怜又着急。
不过这段时间,赫连晏川身边的起居郎威五每天都依然开开心心的,而且出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不,威五身影一拐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刚进入巷子口,就闻见了香喷喷的卤味牛肉的香气。
威五进了店内,里面早有一人戴着幕笠等着他了。
“岳崖大哥!”威五像是一只蹦跳的麻雀跃进店里,在岳崖身边坐下。
岳崖看见威五的时候,也把幕笠取下,一脸明媚的笑容。
“孤辰国主最近怎么样了?”
威五嘟囔着嘴,“你们公子既然这么在意我们家国主,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去看看呢?”
岳崖也不明白公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说白黎担心孤辰国主嘛~他每天钓鱼浇花,翻书下棋,要么就乘一艘小船,行驶在层层叠叠的莲叶中间,纳凉钓鱼,再喝上几口醉春枝,睡上半天。这个架势,倒是谁也不稀罕的模样。
如果说他不担心,他从天梁逃出来后,又偏偏选了这个离赫连晏川比较近的地方呆着,还每天让岳崖去探查赫连晏川的消息,威五每天说得事无巨细,白黎那么闲麻烦又怕吵的人,能把关于赫连晏川的事情听个完全。
听完后就沉默着,沉默到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能落下。
威五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凑近岳崖说了半天。
岳崖皱着眉头,“这,这能行吗?我从未对公子说过谎,我怕公子生气……”
威五捏着拳头往他胸前一拳,“那你就不担心我会生气吗?”
“不是的,不是的,我也怕你生气!那你让我好好想想,怎么说才能让公子相信啊。我向来,都不会说谎的。”
威五看见他如此紧张自己,心里头甜腻腻的,连带着几分羞涩,“好吧~你家公子万一不信也没关系,总之我们得做点什么,不然我们国主日思夜想着,也不是办法。”
威五和岳崖两人依依不舍告别。
岳崖骑上快马,行驶一条小路,约摸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竹楼。
竹楼临水而建,楼前有一处宽敞的院子,院子周围用木栏杆围住,却围不住碧绿的莲叶,和伸到院子里来的莲花。
岳崖把马拴在通向这里的小路上,然后往竹楼里走。这个时候天快黑了,白黎一支笛曲吹罢,听见岳崖的脚步声了,就打趣他,“你倒是好,叫你出门打探情报的,现在才回来。怎么,外面是有什么小妖精绊住你的脚了?”
岳崖听后想到威五踮起脚尖轻轻触了自己唇边的酥麻,登时满脸通红,“哪里有……公子拿属下取笑……”
“既然没有,怎么还不把灯笼点上?”白黎语调懒散,手肘撑着自己的脑袋,等着岳崖从孤辰的街上带回来什么好吃的。
“怎么又是卤牛肉?这个月我都吃了二十一回了,本公子闻见牛肉味就要吐了……”白黎嘴巴里嫌弃,筷子却伸过去了,“哎哟,怎么这牛肉还一股子甜味?莫不是喜糖?”
“公子又说笑了,卤牛肉怎么会是甜的?又怎么会是喜糖呢!”岳崖想躲避白黎探究的目光,白黎嘴里嚼着牛肉,看着岳崖躲躲藏藏的,笑得开心。
“岳崖,你找到知心人我很高兴。我说了,我给你续命,是想让你重新活一回。那些仇、恨、怨跟你无关,你想离开我,可以随时就走。既然你有了归属,我很开心。最起码我身边的人,你是好的结局。”白黎放下筷子,看着远处的山峦发呆。
岳崖不止一次看见他这般孤独清瘦的背影了,“公子,那你呢?你的归属是谁?”
良久的沉默。
“我哪里还有归属呢?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毓曌,拿回来。”
“那您没有想过孤辰国主吗?”
又是一阵沉默。
白黎的身影好像更加落寞了,“他今日如何?”
岳崖想到威五跟自己说的,立刻低下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那般,半天想不开口。
“哎……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就不该对他再三心软。成就霸业的人,就应该没有任何软肋。他还是日日颓废?还在追查我的下落?看来是我作孽了。”白黎抚上额头,“他还是这般没出息。”
岳崖忍不住了,“公子,您就去看看孤辰国主吧!威五今日告诉我,孤辰国主思虑过度,伤心成疾,昨晚都已经倒下了!”
岳崖情真意切,一点也不像有假的。白黎面上还镇定,心里突然就慌了,如果他真的出了事……
“我去一趟,你守在这里。”白黎说。
岳崖见计谋得逞,等着这里的好结果。
赫连晏川此刻看着白黎的画像,开展了无数次的水屏镜向来洞察白黎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没有摧垮赫连晏川的决心,反而成为了他的执念,每天都要来试一试。
柳冬如还是每天陪着他,跟他说话,今晚两人约在一起喝酒。苏廷絮看见和赫连晏川喝酒的柳冬如,想上前去劝又不敢。柳冬如的身体,不适宜饮酒,可他为了陪他,一口一口的烈酒下肚。
苏廷絮就坐在花亭边,怀里鼓鼓囊囊的装满了给柳冬如调理身体的丹药,手里还提着食盒,里面是醒酒汤和蜜饯果脯。
赫连晏川早就看见花亭边的苏廷絮,他自嘲的笑笑,然后倒了下去。威五及时出现,安排人把赫连晏川架走。
这个柳冬如,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自己身体不行还要硬陪,平常他絮絮叨叨让人烦,能舍命陪君子的也算他一人。赫连晏川心想。
苏廷絮看见赫连晏川被抬走了,他快步走向花亭中间,屏退了过来触碰他的侍卫,自己给他喂下调理身体的丹药,喂他服下醒酒汤,喝完后极快的把几颗蜜饯塞进他的嘴里。
虽然这个动作很快,但是苏廷絮还是触碰到柳冬如温软的唇和滑溜的舌。就是这种无意的触碰,都能一遍一遍刺激苏廷絮的神经。
他把柳冬如横抱起来,走过长长的花架小径,走过长长的宫墙,然后坐上马车,吱呀吱呀回到柳冬如的府邸。
这个时候柳冬如也渐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窝在苏廷絮的怀里时,他蓦地羞红了脸。
“老师……”
“这一路辛苦你照顾我了……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国主……”
所以就算醉酒过后,他希望的人,也是那样一个为情所困的颓废君主吗?
“对不起老师,我看你醉得厉害,这才抱你的…”
“你不必道歉,是我要谢谢你。这么晚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
“老师,我还是送你进府吧。你才刚醒。”苏廷絮严肃。
柳冬如恍然对上他如此严肃的脸庞,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腾而起,柳冬如快速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压制下去,尴尬的笑了笑,“你如今都是内常侍了,哪里还能这样随意出入其他臣子家中?何况还是深夜?”
“老师教训得是。”
他们之间,只剩下个师徒情分,只剩下个同僚之谊,他们之间客气得过分,尊礼的过分,没有一个举动是逾越的。
真是可悲。
赫连晏川被送到床上,喝了点酒,此刻确实是好入眠的,没过一会儿他就睡了过去。
这时,一位身穿浅灰色斗篷的男子轻手轻脚进入了赫连晏川寝宫,是白黎。
白黎从孤辰皇宫里一路通行,毫无阻碍,进来的有些太顺利了。这也不是白黎不相信自己的功力,只是……总觉得奇怪……
赫连晏川躺在床上,身上还有未消的酒气,白黎蹙眉,轻轻坐在他的床边,伸出微凉的指尖,一丝一厘的描摹着他的眉眼。
“你为何这么傻呢?人生在世,好的东西那么多……”
“仙子哥哥!仙子哥哥!你去哪里了,怎么我找不到你!”赫连晏川突然抓住他,嘴里喃喃的。
白黎鼻头一酸,他这般重的情谊,自己该怎么还?如今自己没有任何珍重的东西能给他。
白黎轻拍着他的胸口,“我在的,我没走……阿川,睡吧……”
门外的威五和燕北候、许墨怀听着房间里头的动静,格外欣慰。只是赫连晏川平常一碰就醒,今天是怎么了?白黎坐在他床边这许久,他睡得如同死猪一般!
“要不要想个办法把国主弄醒?”燕北候打手语说。
许县主一摊手:白黎坐在床边,你怎么弄醒?
威五等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好办法:不如~我们就喊,有刺客!把动静弄大点?
许墨怀点头,被燕北候一巴掌拍脑袋,“傻!万一把白黎公子吓到了再也不来怎么办?”
威五觉得有道理,几人沉默下来。
白黎把手指搭上赫连晏川的手腕为他诊脉,这个时候,赫连晏川突然睁开眼睛,“是谁!”
白黎被惊吓住,连忙站起来使用术法离开。
赫连晏川坐起来,他明明感受到有人在自己的脸上游走,那种熟悉的触感,还有空气里别致的雅香,都像极了那人悄悄来过。
威五和许墨怀冲进赫连晏川的寝殿里,“国主,你怎么了?”
两人一边问,还一边观察他的寝殿里有没有藏着人。
“你们觉不觉得,房间里有股香味?我睡着了,有没有人进来过?”赫连晏川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们,他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丝丝希望。
这时燕北候走进来,“国主,王宫戒备森严,无人进来。”
其余几人不说话,赫连晏川的身影寂寥,回到床上躺好,“出去,把门关上。”
出去后,两人都问为何燕北候要说没人进来,燕北候笑了笑,“如果白黎公子想要见国主,就不会偷偷摸摸过来了。白黎公子或许是想让国主放下。”
可是,怎么能放下呢?
情之一字,可悲可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