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冬如和苏廷絮,死了。
从小到大,柳冬如都是赫连晏川父王中意且看重的人。赫连晏川有了心脏之后,柳冬如一直给他做伴读。
说是伴读,不如说柳冬如也是他的老师,柳冬如从小爱读书,读很多书,人又死板,天天追着赫连晏川要他做好一个储君。
赫连晏川从小烦他,但不是真的烦,有好玩的好吃的,赫连晏川也是第一个找他。就是烦他唠叨,烦他扫兴,不过赫连晏川都明白,这是在为他好。
所以赫连晏川跟他顶嘴,跟他吵架,却一点也不影响两人好。
苏廷絮嘛~赫连晏川对他不怎么了解,但是赫连晏川知道,自从苏廷絮来了,柳冬如总算大大的放过自己了。后来他也是知道的,苏廷絮的眼睛里,有柳冬如。
所以赫连晏川去哪里玩儿,也会叫上苏廷絮,可惜苏廷絮总是对自己冷淡的。他也明白,宫里人人都说,柳冬如会是孤辰的国君,会是他赫连晏川的国君。
这些事情发生的一幕幕,都鲜活的存在于赫连晏川的脑袋里。他的心脏像被人猛的抓了一下又松开,奔腾的血液让他充满力量。
“孤辰大军听令!杀小人,取恶贼项上狗头!”
燕北侯早已经按捺不住,号令一发,孤辰几乎是玩命似的猛扑,好像是等到机会的猛虎,一跃而起,将猎物狠狠撕碎。
艮阳国主被觊鸢刺穿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毓曌。
白黎听到艮阳人打算进入毓曌王城,攻占毓曌。
白黎心中怒不可遏,带上千多人日夜兼程先赶回毓曌王城里,做好拦截的准备。
这时的毓曌王城里,已经有许多毓曌百姓聚集过来。艮阳人来了,大家手无寸铁,只能看着他们一次一次猛烈的撞击城门。
“大胆贼人!竟然擅闯王城!”百里玄辞立在城门前,面对敌人的大马寒刀,他是怕的,可是他想到他的哥哥百里凤华时,玄辞正了正身姿,握紧浮生剑。
“我们都是毓曌的子民,多年前,我们让凤华殿下一人承担一切,难道如今,还想让这位小殿下也和当初的凤华殿下一样吗!我们因为自私,贪婪,懦弱,让我们的凤华殿下失望过一次了,让我们国土失去过一次了,眼看着奴隶的日子就要过去,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一位老者跪下,向着太胥山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听闻此言,还瑟缩在各个地方的男人们纷纷站了起来,身边有什么称手的武器拿什么,打铁的把自己的铁器都拿出来,会武功的拿着木棍,做农活的拿着锄头……不管是谁,他们聚集在一起,纷纷站在王宫门前,一步一步向艮阳军队靠近。
艮阳的战马向后退了退,可惜此时心软,不能称霸!艮阳挥舞起冰冷的刀做好架势,百里玄辞站出来正对上敌军将领。
他也要像他的王兄一般!
就在双方都要打起来的时候,远处传来空灵哀怨的笛声,笛声起,时间仿佛被冻结。
从黑雾中走来的百里凤华和连夜奔来的千人军马,慢慢清晰。
“我乃毓曌国主百里凤华,想要攻进我王城?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承认自己是“百里凤华”这个身份,白黎日思夜想,终于说出口的时候,他却闭上了双眼。
“众将士们,随我,重振疆土!”
“冲”的声音震耳欲聋,敌方首领却笑了,百里凤华只带着堪堪千人而来,他还以为艮阳在孤辰已经成功,百里凤华只有这些人马了。
于是双方猛烈交火,百里凤华见不得百姓的血液喷溅,大喊道,“玄辞,让百姓们走!”
军队为百姓们组成一道人墙让他们去安全的地方,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走。
百里玄辞也无法,他一路拼杀,终于靠近了百里凤华。
“哥!我长进了没有!”
“玄辞,”百里凤华看着他的眼睛,“百里家的男儿,从来就很厉害。”
“打开城门,放艮阳军进去!”
城门打开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寇研之带着人赶到,艮阳将领一看来了这么多人,退无可退,只好不断躲进毓曌王城里。
百里凤华和百里玄辞步步跟紧,寇研之包抄,随着艮阳残军跪地,终于,这一切,落下了帷幕。
百里凤华登上高楼顶,拿出属于毓曌国主的金印,“毓曌三十三代国主,国号藏雅,国主百里凤华,今日夺回王城。限其他各国强盗三日,全部撤离毓曌疆土!”
毓曌这几年,闷声培养出来的百官终于等到这一天,无不喜极而泣,纷纷跪在地上,叩拜国主。
三日后,其他各国人撤离,毓曌百姓再也不是任由他国奴隶的下贱之人。
十日后,毓曌焕然一新。
十五日后,百里凤华放出消息,他要举行登基大典。
孤辰。
赫连晏川已经逐渐接受了柳冬如苏廷絮离开的事实。
尚书大人气冲冲前来,说了好大一番话。
当日柳冬如掉出来的荷包是百里凤华放进去的,那个荷包也是百里凤华去偷袭艮阳得到的,他此举,无非是想借孤辰的势力,帮他铲除艮阳,好完成自己的复国大计。
赫连晏川本就烦躁,听到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要弹劾白黎,心中一急,气得捂胸坐在桌边。
一边的燕北候示意尚书不要再说,尚书直接取下官帽,跪在他面前,“国主不可再相信百里凤华这等小人!他复国大计关我孤辰何事!孤辰存在琉琅大陆,与世无争,如果不是百里凤华把我们算计进去,柳丞相和苏大人也不会死!”
尚书毫无惧色,言词激烈,“白黎日日承欢于国主之下,还装出一副为国主鞠躬尽瘁的样子,可见此人城府极深,善于伪装,极会忍耐。这种人实在是太过于可怕。”
“国主!”尚书跪得更近一些,“难道您忘了,柳丞相和苏大人,他们的尸首到现在都没找到。如果不是百里凤华陷害,孤辰就不会少了两位肱骨之臣!那山谷底下多少饿狼,说不定柳丞相苏大人早就被饿狼叼走!可怜呐……!”尚书满脸泪水,“可怜两位大人,为孤辰死而无憾,而我们,却只为他们立了一个衣冠冢!”
赫连晏川瞪着眼睛俨然快要气晕过去,燕北候为他顺胸口,把他按在座椅上,让旁边的太尉和许墨怀把尚书“搀扶”出去。
尚书的声音还在大喊,“百里凤华不可深交,求国主与他断了念想,早日和孤辰大家之女子成婚,琴瑟和鸣!开枝散叶!………”
赫连晏川一拳砸在桌子上,没注意到门边站着一人,他穿着一身霞衣,头戴金冠,仿佛刚刚从天上飘落下来。
“孤辰国主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脾气?我刚刚看见了尚书大人,你可是又跟尚书大人吵了?”
来人声音温润,看着贵气十足,好像多年前的百里凤华那般,又好像…不是很像。
他眨眼轻笑,赫连晏川站起来,冲过去把他抱起来转起了圈圈。
许墨怀这时进来,看见此番场景也挺高兴,忙把赫连晏川拉住,“国主!国主!如今白黎公子已经是毓曌的国主了,您不可以这样子做!”
“怕什么!他是本国主的凤华,他当上或者当不上国主又怎样,他在我这里,永远不变。”赫连晏川瞬间忘记刚才的烦恼,把他拉到自己的书房里,把这许多天批阅的奏折拿给百里凤华看,“你瞧瞧,这些,都是我亲自批阅的,一本不落。你瞧瞧这字迹,还算说得过去了吧?凤华!凤华?”
百里凤华把他递过来的奏折合拢,轻轻放在桌上,拿起一边,赫连晏川练的字帖,“是不错了。”
赫连晏川却把奏折固执的塞到他手里,“凤华,你怎么不…你怎么不检查我的奏折了?”
“国主,凤华殿下已经是毓曌的国主了,他看奏折就是插手他国内政,不合礼数。”燕北候替百里凤华解释。
赫连晏川再也绷不住了,尚书的话在他脑海里盘旋,可他却没有勇气问,甚至抱住他后,把头靠在他肩膀落下豆大的泪珠,也咬着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让自己身体的颤抖,让他知道自己在抽泣。
百里凤华像是心有感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可是他越拍,赫连晏川越想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凤华,你瘦了好多。”
“晏……孤辰国主,你也是,带我去拜拜柳丞相和苏大人的衣冠冢吧!”百里凤华主动提出这两个人来。
赫连晏川闻言,抹了眼泪,笑呵呵的,“那你知道……”那个荷包的事情,赫连晏川想问,话到嘴边,对上他那双眼眸,又哽咽了下去,“那你等等我,我去换身衣服。”
“我穿这身去祭拜也不好,我也去换换吧。”
“不用,凤华就穿这个吧。以前……以前柳丞相就总是夸你,他与你是君子之交,如果他知道你复国成功,他估计,,也会高兴。”
百里凤华点头,在赫连晏川的牵引下,坐在他的坐塌上。
两国国主,行走坐卧都有讲究,这样不合规矩,百里凤华指了指榻边的椅子,“我坐在这里等孤辰国主吧。”
赫连晏川突然又愣住了,以前,他也不会这样的。难道现在,就要避嫌到如此境地了吗?
“……好。”赫连晏川落寞的垂下头。
许墨怀和燕北候也察觉到二人之间气氛的不对,默默的退了下去。
岳崖守在百里凤华身边,看见他摸了摸赫连晏川靠过的肩头,湿湿的一片,他蹙紧眉头,心血上涌,一口血吐在黑色的丝绢上,紧接着又咳嗽起来。
岳崖心疼不已,“国主,何必呢?你只有这点儿时间了,为何不把事情真相说出来?那个荷包,并不是您的错,你和孤辰国主为什么不能重归于好?”
“我若是跟他如胶似漆的,以他的痴情,我怕我走了,他会跟着我去!”百里凤华笑着,“刚刚你也看到了,柳冬如死了,他都选择相信我,一句话也没问。”
“眼下玄辞还小,我能带他一段时间。可我走后,就只有他一个小小身躯来守住毓曌。所以,我要给他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咳咳咳……”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
赫连晏川走出来,换了一身黑白,他看见他咳嗽得满脸通红,一个健步冲过去,“怎么回事,身体这么差,之前不是吃了那么多太岁吗?为何还是这样?你究竟在怎么照顾自己!”
赫连晏川不由分说,从怀里掏出药瓶,百里凤华还是笑,“怎么孤辰国主还有带药瓶子的习惯?”
他闻言,对上他的眼眸,把他没吃完的太岁炼成的丹药塞到他嘴里,“习惯了,改不了。”
“凤华,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柳冬如和苏大人。”
百里凤华祭拜过后,把一封请柬郑重地递到他手中,“半月后,我的登基大典,万望孤辰国主赏脸,能来毓曌。”
“好。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