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都没得选,踏上了这条路,就该有所觉悟。”
朱厚照长叹一声。
落日余晖,满目红霞,唯美中带着无尽的凄凉。
他忽然冷漠道:“其实,我有想过连你也杀。”
赢飞雪却并不意外,她的身份,注定为朱厚照所忌惮。
“我知道。”
“但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朱厚照苦涩的笑了笑:“我这一辈子为权力而活,在皇权独尊的路上,无人不敢杀,可我毕竟还是人。”
“我不想走到了人生尽头,还要让我的儿子女儿恨我,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对我恨之入骨,那我这一生,就未免太失败了。”
大明的太武帝,心狠手辣,胆大包天,欺天灭祖之事都做了,可他的儿子女儿是他唯一的软肋。
看了赢飞雪一眼,见其面无表情,朱厚照不由好奇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动了杀心?”
赢飞雪态度仍然平澹如水:“还有意义吗?”
是啊,都到了这时候了,一切都已无意义了。
朱厚照面上苦涩更甚,若非有所顾忌,他又岂会对赢飞雪起杀心。
一条狗,养个几十年,都会拥有极其深厚的感情,何况他与赢飞雪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万多年。
赢飞雪是仙秦皇族出身,仅此一点,就令朱厚照十分忌惮。
同样是野心滔天的皇帝,朱厚照最是清楚始皇帝那颗鲸吞诸天的雄心。
如果他不在了,凭着赢飞雪这条线,仙秦要插足大明,就有了足够的理由,都不需要大军压境,使用软刀子割肉,花费一定时间,大明,终将沦为仙秦口中的一块肥肉。
假外戚之名,行吞并之事,历史上早已屡见不鲜。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始皇帝对大明没有兴趣,那仙秦其他势力呢?
大明经过朱厚照成就大罗金仙时的反哺喂养,再通过先天不灭灵光晋升大千世界,又融入了三十三天之一的赤明和阳天,总体量堪比三座普通大千世界,资源无比丰富,谁又会不动心。
为防范于未然,朱厚照有着足够的理由杀死赢飞雪,断绝大明与仙秦的一切联系。
然而,最终他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如他自己所言,他都要死了,何必再让朱启元朱青凰恨他。
他一生爱权而不好色,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在他与文官集团的权力斗争中,被他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了,不想再把陪伴了他一万多年的赢飞雪也送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退下皇帝宝座,从权力的囚笼中挣脱出来,朱厚照杀性反而削减了许多。
最后的决战已经不远,他现在只想好好看看他一手缔造的宏伟江山,余下的,都交给时间吧!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事,他把该做的都做了,如果朱启元,朱开还不能在他建立的基础上将大明带向极盛,那么只能说是命数如此,强求不得。
从草地上站起来,朱厚照伸出手,笑道:“陪我去走走吧!”
这一刻,他的脸上褪去了阴鸷狠辣,只有遗忘了许多年的,早已模湖不清的那一份纯真。
犹如青春少年,阳光而又真挚。
“去哪里?”
赢飞雪笑靥如花,惊艳了天地,羞煞了红霞。
“不知道,天大地大,走到哪里,便是哪里。”
一匹老马,并肩而行的身影,于落日余晖中奔向天涯,是那样的和谐,美好。
如果从一开始,朱厚照不是权欲熏心的皇帝,赢飞雪不是仙秦皇族之女,那他们的结果,也许不会是这样,短暂的美好之后,终将烟消云散。
但世间从来没有如果,时间只会滚滚向前,而不会往后倒流,即便时间倒流,结果也不会改变。
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所谓的时间倒流,不过是一场另类的轮回。
......
朱厚照与赢飞雪足迹迈过大明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去过各州,去过未经开发的无人区,最后又回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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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熟悉的京城,朱厚照未曾回去皇宫,而是去了城南的一处宅院。
朱府
大明姓朱的人很多,不一定是皇族之人,但此处宅院的主人,的的确确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子孙,只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失去了皇族的身份。
朱厚照的便宜弟弟安王即是此宅院的主人。
大明一统之初,安王伙同各朝逆臣造谣朱启元谋反,被朱厚照一怒之下削了爵位,废了修为,贬为平民,但其毕竟是皇族出身,即便落魄了,也能做个富家翁。
有着朱佑樘的帮助,安王被废之后,日子倒也不算太惨,苟延残喘至今。
宅院中,已然须发皆白,寿命无多的安王躺在摇摇椅上,看着飘落的梧桐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身修为被废,生命本源不断流失,即使有着朱佑樘提供的灵药宝丹吊命,他也活不长了。
朱厚照一身朴素衣衫,长发用一根蓝色布带束起,如同一普通儒生,突兀的出现在院内,声音澹然道:“你的时日不多了。”
浑浊的双眼仔细打量着朱厚照,许是生命本源流失太严重,导致神经有些痴呆了,安王好一会儿才认出朱厚照。
“陛下......”
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对朱厚照,安王曾经有过怨恨,有过不甘,但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不重要了。
都要死了,又何必再怨恨,放过自己,始得解脱。
见安王说话都略显困难,朱厚照当即往其身体里渡入一丝大罗道力。
大罗道力入体,安王面色红润了许多,心态平和的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朱厚照叹息一声道:“你若安分守己,何至于落到如斯田地。”
安王,安王,朱佑樘给其如此封号,即是希望其能够安分守己,奈何安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意图跟他斗,最后反伤己身。
“臣弟不甘心啊!”
安王苦笑道:“大明未曾一统之前,父皇是皇帝,皇兄也是皇帝,臣弟自然也想争一争。”
“可是我终究小看了皇兄的手段,太祖太宗尚且不是皇兄的对手,何况臣弟这点三脚猫呢!”
看得出来,此番言语他皆是发自内心的,那些许自嘲的意味,更加说明,他放下了。
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死去元知万事空啊!”
安王如斯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