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大爷怒目圆睁，瞪着小路：“你知道这份狮子头经过了多少道工序吗？你知道这份狮子头经过了多少年的传承吗？你知道这份狮子头包含多少种食材吗？”
大爷这一连串的你知道多少的，让江南不禁想起了孔乙己的“你知道茴香豆有几种写法吗？”心里嘀咕：这总店的服务员，都是如此牛气的吗…
小路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就是来吃个饭我招谁惹谁了。但又一想自己是来考察客户的又秒怂不敢争吵。
小路委屈的看了看江南，江南立刻给小路发了条微信，示意他看手机。
微信写到：既然是考察，就大胆做最真实的顾客反应。
小路得到了江南的尚方宝剑，冲大爷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啊…我需要知道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依我看，你就不配来吃这狮子头！你对它的好一无所知！”老头勃然大怒，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江南向四周看了看，所幸这里空间大吊顶高，桌位之间离得很远，老头的嚷嚷倒是没引来太多关注。她抬手招来附近的一名年轻服务员，请她将店长叫来。
小路被老头莫名其妙的质问搞得气不打一处来，考虑到这位服务员应该是老员工，对狮子头有特殊情感也算情有可原，便强压着火，尽量理智的回道：“我是消费者，你们开店，我们来吃，没什么配不配的！怎么，老字号还搞店大欺客这一套？”
老头没有要偃旗息鼓的意思，他叉着腰，继续数落：“你们年轻人，挣了几个钱下馆子，就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你们哪懂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吃了也是白吃！”
老头开始上纲上线，江南见小路已然招架不住了，只能自己亲自上阵。
“大爷，您是不是对年轻人有成见？我们年轻人也热爱生活，热爱美食，一直为中华五千年文明而骄傲，并致力于将先辈留下的东西发扬光大。”此刻江南脑海里浮现的是像钟离、田凯一样，热爱中华美食，为中华美食骄傲，并以弘扬中华美食为己任的年轻人。
老头见江南路数跟小路不一样，摸了摸自己那灯泡般发亮的头顶，转而手指着小路：“那他刚刚还说狮子头不如汉堡呢，你们懂个屁！发扬光大个屁！”
江南心想：这老头还知道迂回战术。
“大爷，他一个从小在国外念书长大的孩子代表不了您口中的年轻人，是他小子没口福，大爷您是不是跟这狮子头有着什么特殊的情怀？”江南已经对大爷的服务员身份有所怀疑，想趁机打探更多的信息。
老头听江南这么说，虽然怒火平息了一点点，但还是一脸严肃充满鄙夷的样子。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误会！”一个矮小精瘦的男子带着两名女服务员，一边喊着，一边一路小跑从后边的小桥上冲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的赶到江南他们面前，把手一挥，两名女服务员心领神会，一左一右挽住服务员大爷，笑脸盈盈：“老先生，请随我们去那边饮茶。”
大爷被两名美女齐齐架住，想挣脱又不敢动粗，只好骂骂咧咧被人连拖带拉的弄走了，远远听见他骂了句：“刘谦，你小子给我等着…”
精瘦男子这才向江南他们鞠躬，双手奉上名片自我介绍说是本店店长，他回身指了指老头的背影，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这里…有点问题，你们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了。”
旋即在耳麦里吩咐，让赶紧给江南这桌送一份果盘。
江南看他们带走老头的时候毕恭毕敬，又解释说老头脑子不清楚，心想这公司还挺有人情味的，也许真是在照顾生病的老员工吧？
“老大，你说咱们给他们出的咨询方案里，如何提升服务质量得单开一篇详细写吧。那老头刚才那阵势，得吓跑多少客人…”店长走后，小路还在回味那发癫的老头。
“你觉得他真的像生病的老员工？我看这老头身份不简单。”江南又给小路盛了块热乎的狮子头。
小路夹起狮子头，东张西望，一口塞进嘴里：“这回我可不敢再妄议这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了。”
这时，服务员过来通知说扫码买单系统坏了，结账时需移步去前台买单。小路要抢着去，江南说自己去，顺便散步消食再仔细看看店内环境。
江南路过一片竹林的时候，不小心听见竹林背后有个人正在暴躁的讲电话。
“雷汉，赶紧来把你师父接走！这个月才过去一半，他已经骚扰了三次顾客了！”
“我知道他有董事长的免死金牌，可再这么下去我这店还能不能开门做生意了？！”
“他要是真为了景运楼好，就别来添乱了行吗！我告诉你，我下次绝不让他进门！”
景运楼？骚扰顾客？江南听到关键词，耳朵都竖了起来。
谁知那人一下摁掉了电话，气冲冲的从竹林后面快步走了出来。
江南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个小个子店长刘谦。刘谦没想到这里还有人，他收起脸上的怒气，冲江南尴尬的笑了笑，颔首问了句：“饭菜还合胃口吧？”
江南点点头：“还不错。刚才你那个电话是…?”江南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哦，没事没事，公司内部一点小误会。”刘谦敷衍了下，逃一样的走掉了。
这景运楼还真是有点意思，怎么有点后宫戏的感觉了。江南暗自思量，还真得找一清搞清楚状况，这背后的故事恐怕无数次的暗访也挖不出来。
一清听说江南和小路自己去暗访后，吓得如临大敌一般，一直道歉说是自己接待不周，并邀请江南他们明天再赴苏州总店正式考察。
小路怕是被服务员大爷骂得有创伤后遗症，主动申请去走访其他门店收集信息，说什么也不愿踏进苏州总店半步，江南只好单刀赴会。
这次以咨询师身份再次踏进景运楼，店长刘谦专门出门迎接江南，还不停为昨天的小插曲道歉。
江南心想，这就是明访的弊端吧，太客气。
江南被他们这么客气搞得很不好意思，坐定后她便直奔主题，询问刘谦昨日电话中所提及的骚扰顾客之事。
刘谦和一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尴尬。
原来，那位飞扬跋扈的大爷，并非普通的服务员，也不是刘谦口中脑子有问题的老员工，他的真实身份是景运楼的行政总厨徐文东。
徐文东是景运楼大名鼎鼎的第三代传人，那几个远近闻名的名菜，品质基本都是他在把控。但凡他不愿意做的事，董事长都拿他没有办法。
最近他跟董事长说自己要考察顾客，便出没在刘谦的店里假扮成服务员，一有顾客对菜品表示不满，他便跳出来指责谩骂。江南他们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拨被他破口大骂的顾客了。
一清说完，长叹了一口气，刘谦更是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恨不得所有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原来如此。”果然被江南给猜中了，这个老头身份不简单。同时，江南也预测到，后续的提案过程，徐文东恐怕是最大的阻碍。
“所以，你们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江南问垂头丧气二人组。
“没有。”一清和刘谦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