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漫天遍野雾气组成的人脸包围在当中的林纳德脸色微微一变，倒不是因为害怕，比这更诡谲更悬疑的场面他都经历过来了，并且又曾经是身怀伟力的超凡之人，偶尔见到这些古怪的场景心中甚至会有些诡异的熟悉感。
一张又一张的脸庞快速组建成型，雾气的模拟效果远比想象中更加好，甚至连这些人脸上的毛孔与油腻都能完美还原，偏偏你心中却还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些都不是真人。
这种似人非人的玩意儿，一个个怀着不同的表情静静地对着林纳德露出微笑，任何一个正常人见到了都会觉得心里发毛，背后冷汗飕飕。
林纳德脸色却没有过多的变化，他冷冷的扫过了一眼这些脸庞，快速的记下他们的生理特征。
“嗯，东方人，梳着发髻，分辨不出年代。”
“这个，现代人，脸色蜡黄。”
“还有金发碧眼的？不过还是我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脸五花八门，五湖四海的都有，就像是一个乱哄哄嘈杂的人才市场。林纳德就是那名招聘方的工作人员，被这一张张的人脸簇拥起来，一个个双眼发红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这些人脸没有一个是我所认识的人。”
人脸的数量越来越多，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宛若一个倒扣过来的大碗一样将他限制在中央。
直到这时，林纳德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雾气不知何时已经淡了许多。
也是，原先的浓雾大到就连半米外的一切都看不清晰，如今却能够将人脸上的任何细节都瞧的分毫毕现，必然是因为雾气早已消退的缘故。
他沉默一会儿，尝试着往前踏出一步。
正前方的人脸依旧笑吟吟的望着他，目光中不约而同的流露出强烈的贪婪之色。
好消息是，这些诡异的面容不会随着他的动作而产生变化。
林纳德缓步踱步到正前方的这堵‘人面之墙’，活动活动筋骨，面无表情的探出手，硬生生插进两张脸庞中央，不顾两个倒霉鬼的哀嚎，强硬的将他们的脸死命的朝外侧掰着。
由于他体内的不灭之力消失的空空荡荡，一身伟力已全部都被封印起来，所以身体素质又回到了最初的普通水平。
这堵人面之墙的黏合程度不算太高，因为就算是现在的林纳德都能够分开他们。
只不过这需要非常强大的一颗心脏，毕竟不是谁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将两颗头颅揉捏的几乎不成人形的。
“嘶——！好痛啊！！”
两张人脸发出吃痛的叫喊，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脸上的诡异笑容丝毫不减。
林纳德却置若未闻，他已经透过眼前强行掰扯出来的缝隙看见前方隐约浮现出一条道路。
这是一条泥泞小路，看样子应该位于山间，可见度不是很高，地上有几分潮湿，隐约可见雷声轰鸣闪电侵袭。
“嗯……”他点了点头，低下头瞧了瞧两张畸形的脸庞，不用分析就知道这拳头大一点缝隙难以让他脱身。
“能不能麻烦你们，稍微分开一下，让我出去？”
思考了一会儿，林纳德还是决定心平气和的跟这些诡异的人脸沟通一番，看看能不能说动他们自己让开道路。
不过显然这些东西并不具备真正的思维，他们只是依旧嘴里絮絮叨叨着模糊不清的词汇，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林纳德，偏生又摆出一副和蔼的微笑模样出来，要多怪有多怪。
见到沟通不畅，也没有出乎林纳德意料之外。
他略微舒展了一下双臂，念叨一句：‘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打灵体改造完成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普通人的感觉，倒是令我有些怀念。’
一边嘟囔着，他腰部扭转，胯部发力，势大力沉的一记肘击与右边扭曲的人脸轰的一声撞在一起！
“咚！”先是骨断筋折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见到那张血肉模糊的人脸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发出轻微的一声：‘噗’！
随后，就化作一团雾气消淡了。
本就是雾气所化，受到超过承受极限的攻击之后，再次转化为雾气，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见到攻击有效，林纳德运用起娴熟的搏击技巧，双拳双腿宛若闪电一般出招，不断地打中一张张脸庞，很快就清理出来一个足够令他自身安然通过的通道口出来。
逐渐的，外界的具体模样也就清晰可见了。
林纳德虽说眼下失去了不灭之力，身体全方面的素质也暴跌了无数倍，但也远比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来的强壮，大约相当于一个刚刚觉醒血脉的觉醒者。
对付这些外表诡异，内里却并不危险的人脸只是小菜一碟。
他一步跨出人面之墙的范围，莫名心声感应，回头看去就见到身后空空一片，了无一物。
这里的空，是真正意义上的空。
天空。
因为他的脚后跟处，就是万丈悬崖。
低头看去，脚下一边云雾缭绕，一望无际。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站在这悬崖位置，只要一念之差，就会坠落身亡。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而言，是真的会死。
‘障眼法？’
自打进了宁安城之后，林纳德就发觉自己遇到的精神幻境越来越频繁了。
就算是眼前这条山间小道，谁又敢打包票是真实存在的呢？
不过，想归想，他既然已经决定登上山顶，就不会再次停留。
更何况来时的道路已经变成了悬崖，潜台词也很明显：无法回头。
他只能迈开脚步，沿着眼前下过雨还有些潮湿的泥泞蜿蜒小路朝着斜上方的山顶一步一步走去。
原本林纳德以为当年空间碎裂之时，一切杀戮只停留在山脉中间那道旷世窟窿处，山顶上应该一派祥和才对。
然而现实却与他所想的画面违背，仅仅是他脚下这条小道，就铺满了无数尸骸与白骨。
这些白骨隔着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时间，依旧在莹莹发着宝光，似乎都快要凝结出舍利子出来了。
不过他却知道，都是徒有其表而已。
无论当年这些骸骨的拥有着如何地位显赫，身份尊贵，实力修为高深莫测。历经了万年时光的冲刷，这些骨头都只是破烂一堆，甚至当林纳德不甚踩上去之后，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直接断裂开来，令人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尖利的指甲划过黑板一样头皮发麻。
没过多久，他的面前就朦朦胧胧浮现出来了一块空地。
山顶到了。
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这句话来，也不知为何。
又是一小会儿的时间流逝了，林纳德原本还以为在这登顶的最后一段旅程会遭遇到什么古古怪怪的场面，一直心怀戒备。
然而，直到他脚踏实地的踩在山顶的泥土之上，俯瞰脚下白云弥漫的风景之后，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微风徐徐吹过，天际之上暗淡紫黑色的铅云中雷电翻滚着，酝酿着，但确实已经好一会儿没有落下了。
环顾了一下这大约只有几十米平方的山顶空地，林纳德默然无语。
因为这里与他预想中的画面相差太多了，传说中的大雷音寺、金光宝殿、五百护法、珈蓝侍从宛若一个笑话一般，连泡影都看不到。
孤零零一个坟包旁边，屹立着一根还在冒着黑烟的枯树。
除此这外，再无他物。
“轰隆隆……”
雷声打乱了林纳德的思维，他沉默着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蓄势不发的狂雷，迈开脚步朝着枯树缓缓靠近。
坟茔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就是用山顶上随处可见的黄土垒就而成，弄成了半圆形，连块墓碑都没有，也不知葬了何人，何年何日下葬。
上面看起来也是长久没人来了，长满了杂草，唯有旁边的枯树之上，挂着一幅残缺的图画。
林纳德走到这幅大约有一米来高，过半都已经残缺的挂画面前，仔细打量着这幅画。
似乎是由于雷电轰击的原因，这幅画大约过半的部分都燃烧过了，若非刚才下过一场小雨，恐怕此时早已随着枯树化作飞灰了。
留下来的半截部分，只能够隐约看见刻画出来了一个金身佛陀，呈现一个侧卧的姿态躺在地上，面容淡然，脑后圈圈佛光乍现，口中开阖，似乎正在讲经。
在祂身边，一个又一个的黑点聚拢过来，林纳德努力瞪大了眼睛才能够辨认出来，这些所谓的黑点实际上描绘的栩栩如生的万界生灵。
有人、鸟、兽、花、树、乃至于恶鬼、神、仙应有尽有，绘画者的功底非常高超，竟然能够将这些生灵的大小控制在针尖大小。
林纳德一下子就悟了，恐怕这是绘画者想要表达，相比起众生来，这佛陀的身躯庞大无比，宛若一颗星球。
这些生灵面容虔诚，非常的生动，若非林纳德还有着削弱过的真实视野加持，还真的难以看清。
他们一个又一个聚拢在佛陀身边，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在符合佛陀讲经。但是林纳德通过仔细的辨认，却发觉这些人的口型完全对不上佛陀的口型，显然，他们并非在阐述经书的内容。
除此之外，在画面的右下角还聚拢了一批人目露惊恐的努力仰起头注视着上方。他们原本应该是同样在听佛陀讲经的，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吸引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由于画面的上半部分已经燃烧殆尽了，所以林纳德无法知晓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能够同时让仙神走兽同时惊骇莫名。
他继续看画，结合着自己脑海中的各类经典，很快就找到了符合这幅画的类型。
“这是……佛陀涅盘，也就是描绘了佛陀死亡的图画？”
他喃喃自语，脸色一变。
佛陀的身下，一轮金色莲花荼蘼不已，边缘卷曲，象征着这尊佛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诸天万界，都在为一尊佛的死而悲哀莫名，不约而同的围绕在佛陀身边，为祂祈福。
这是极为妖邪的画法，竟然描绘出了一个连佛都会死亡的世界，一般而言，为人所不喜。
却不知为何，在此地出现，还悬挂在一座枯坟旁边，似乎隐隐在喻示着什么。
林纳德翻来覆去将这幅画研究了半响，确认了这幅画再无其他诡异之处后外，就将目光转回到了坟茔之上。
“佛陀涅盘，描绘佛之死……”结合当年灵山的遭遇来看，林纳德隐隐联想到了什么。
“莫非，这座枯坟，就是佛陀的坟墓？”
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后，林纳德只觉得有些可笑。
诸天万界中，活着时候主宰一方的存在，死了之后却孤零零的葬在了这不知名的山顶，日夜受到雷电轰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随着空间碎裂而粉身碎骨了？
如果这座坟包之中，真的埋葬了一尊佛的话，那么恐怕再尊贵的人也会扼腕叹息。
他站起身来，目光被那座平平无奇的坟茔所吸引。
不知为何，观看过了佛陀涅盘之画后，他就隐隐觉得这座坟茔猛然间变得诡异不已。
甚至偶尔还会生出全部心神都被这坟茔所吞噬进去的幻觉，要猛地一愣神之后才会恍然回神，精神恍惚。
“这……莫非这就是不灭之源的后手？是当年祂作为‘佛祖’的分身留在这灵山山顶的东西？
一尊佛的遗骸？
该不会，这里埋葬着的就是祂作为‘佛祖’的身躯吧？
千方百计将我引到这里来，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亲眼见一见这座坟？”
他脑海中浮现一个怪异的想法，脸色微变：“不会是想要让我掘开坟墓，将祂的遗骸取出吧？”
林纳德虽然百无禁忌，此刻却也不知觉感到一阵恶寒。
“呃……”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他刚刚想到这方面之时，就听得天空之上咔嚓一声！
雷霆万钧大放光明驱散黑暗，一道奔雷如同利剑插下，直接狠狠地劈在枯树之上，就见到火光一腾，熊熊燃烧而起！
那副玷污佛陀的涅盘画像则是轰的一下，烧的连灰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