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功告成!阿卿你快看看美不美!”裴青棠拿起一旁的镜子立在云卿面前。
山行闻声放下书走近细细打量,颇为赞许地夸道:“花分浅浅胭脂脸,叶堕殷殷腻粉腮。”
“少油嘴滑舌。”云卿嗔怒瞪一眼山行,继续照镜细赏妆容,笑着摸摸裴青棠的脸夸道:“阿棠好厉害,先前我自认已经足够美丽,没想到这样打扮更好看呢。”
想到螭记忆中白晒的绝美面容,云卿忍不住感叹娲神心灵手巧,否则他哪里会有这般相貌?
狸子跟云骁挤在裴青棠身后暗暗用手肘抵住对方相互较劲,彼此心里咬牙切齿,挤出笑齐夸云卿好看。
“咳。”空坐于房间另一端修剪瓶中梅花,并不参与云卿几人的热闹,只提醒云骁和狸子精安分不要生事。
“因为阿卿你本来就美呀!”裴青棠重新爬到榻上收拾散落的发饰珠钗,“阿卿,要不你就穿耳珠吧,我情愿把我所有耳坠都送给你,除了我阿娘给我的之外。”
云骁目光随裴青棠的话落到她的耳朵上,几个圆润珠子串成青色长吊坠,衬得脖颈肌肤白皙,暗想若阿父也戴这样的饰品,自然更加亮丽。
“穿耳珠疼吗?要怎么穿啊?”云骁捡起掉在地上的海棠花绢花递给裴青棠,“姐姐,你戴这个耳坠真好看。”
裴青棠稍怔,慢吞吞拿过绢花收入怀中布袋,摸摸微泛红的耳垂,重复确认:“真的好看吗?”
“是啊,不信你问我阿父。”云骁朝她笑笑,顺势挨着云卿坐在榻上,“阿父,如果穿耳珠不疼的话,你就穿吧,我也想看你戴耳坠。”
云卿将镜子递给山行,摇头笑道:“还是算了,我嫌麻烦。”
闻言,裴青棠和云骁失望地叹口气,齐声道:“好吧。”
漏钟嘀嗒,已经戌时一刻。
空放下剪刀,低头走近几步提醒道:“大人,国师,天色不早了。大人身体未愈,不如早些歇息?”
云卿撞撞身侧山行的胳膊,抱着阿花揉小猫脑袋。
难得孩子们都在,他想多陪陪他们,阿骁自不必提,往后一同赴死也不必担心。可小竹叶青和狸子确实是见一面少一面,聚少离多。
云骁见空走近,不敢安坐忙站起屏息。
裴青棠放开环在云卿脖颈双臂,顺势坐到云骁的位置,伸手拍阿花的肥肉,笑嘻嘻捏起一层肉晃晃,“阿花好可爱!”
“是吧!”云卿语气强烈,“我也觉得阿花如今这样正好,哪里胖了?就阿骁爱胡说。”
山行心道阿花这还不胖?一拍浑身肥膘乱颤。
“今天难得热闹,大、人想晚些休息。”山行加重咬字。
云卿总不把身体当回事,若无外人,山行早把他抱床上去了。
空心领神会,“既然大人身体好转,不妨让空再检查一下魔气情况?”
“魔气?”裴青棠不解。
“等会再说吧。”云卿如抱孩子般将狸子举到肩头,“过两刻钟我就去歇息。”
凤凰步摇随他动作发出晶莹声响,引得狸子伸爪抓住放在嘴中衔咬。
空依言坐回原处,从袖中拿出白泽给的天书翻看。
“阿花小心些别弄坏了。”云卿发觉狸子的动作,捏捏猫尾巴尖出言制止。
云卿拔下步摇还给裴青棠,“这些好重,帮我把发髻散开吧?”
“好吧。”为云卿挽发后,裴青棠从袖中香囊里拿出两个骰子,“阿卿!干爹!咱们掷骰子玩吧!”
“我不玩。”山行捏着云卿腿肉抚摸,“少跟你爹学那些玩意儿,不对啊,他整日忙着对账、查事,哪来的时间教你玩这些?”
裴无竹前几日还埋怨说费老大劲查安王妃跟孙家的来往,最后发现蓝怀尘有孕的消息是孙家安插的婢女传递散播,与安王妃没有关系。
云卿亦是一脸严肃:“阿棠,你跟谁学的?”
裴青棠收回骰子紧紧攥在掌心,支吾道:“蓝、蓝叔叔。”
“不学好。”山行摇头。
云卿松口气,伸手要来骰子道:“你想怎么玩啊?”
狸子落地抢先扑到云卿膝上,扬脸笑着提议:“就比大小吧?点数小的被打手心。”
云骁闻言立即道:“玩,阿父我要玩。”
裴青棠同样点头:“好啊。”
搬来桌子,云骁和狸子拎着凳子相邻坐下,彼此眼中皆有蔑视。
裴青棠挽住云卿肩膀倚在他怀中。
山行忍了忍没扯开她,相比另两个,还是嘴甜的小竹叶青更招人喜欢。
再者她也挺可怜,被裴无竹瞒到现在都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娘亲已经死了。
“咱们谁先来?”云卿把两粒骰子推到云骁面前,“阿骁年纪最小,我殿后。”
狸子与裴青棠没有异议,两妖心照不宣,反正挨打的都会是云骁。
这骰子是狸子特意准备的。
裴青棠从蓝怀尘那打听到云卿如今与凡人无疑,且山行并不疼云骁——蓝怀尘说起此事颇为恼怒,趴在她肩上诉苦:“我劝山行想一想他与云卿的孩子,看在云骁的份上别伤害我腹中崽崽,你猜他怎么做的?”
“他抢着把药往我嘴里塞,说什么多谢我的话帮他下定决心!这事我都不敢告诉云卿,怕他知道后伤心难受。”
如此看来,她和阿花不招山行待见也是寻常。
云骁自信满满接过骰子掷出,看见点数傻眼了,“二?”
山行正捏着云卿的左手把玩,随意瞥一眼桌上骰子,又看向神情十分自然的狸子,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到我了!”裴青棠欢呼雀跃:“我掷了八点诶!”
狸子清清嗓子随意掷出,“十点。”
“六点。”云卿勾着山行的手指紧扣。
云骁面带不甘伸出手,狸子得意洋洋不紧不慢甩甩右手,紧咬牙关狠狠抽在对方掌心。
“哎呦!”瞬间,云骁掌心直接红肿,眼泪汪汪地吹手止疼。
这声响听得山行有些心惊,捏捏云卿目露疑问:你不怕云骁疼?
云卿抿唇:不过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
“诶呀,我是不是打疼你了?对不起啊阿骁,你别生气。”狸子将手伸出,语气诚恳道:“诺,我让你打回来行么?”
“用不着!再来!”云骁将火辣辣的左手背到身后,“六点。”
山行轻咳一声,“加我一个。”他收起书坐到狸子对面,“你之后轮到我。”
狸子与裴青棠对视:你不是说山行不疼云骁吗?
裴青棠眨眨眼:我不知道啊!
“还是八点。”
狸子硬着头皮拿过与方才明显触感不同的骰子掷出,果不其然是二点。
“山主。”狸子搞不清山行的用意,难道是要为云骁出气?
山行侧目看向倚在云卿肩上的裴青棠,又看看低着头的狸子,“三。”
狸子忙抬头确认,真的是三点,那山行究竟要做什么?
云卿随手抛出,惊喜道:“我也是三点诶!”
“打吧。”山行轻叩桌面催促,“阿棠啊,你方才吃饱了吧?我这还有些点心你吃吗?”
裴青棠结巴点头道:“吃饱了……”
狸子咬牙伸出左手,闭上眼道:“打。”得,冲他和裴青棠来的。
又是一声巨响,裴青棠举着右手眼泪汪汪扑到云卿怀中,“阿卿、我的手好疼啊。”
云卿忙低头帮她吹手,试探性地询问云骁和狸子,“要不换种惩罚吧?大过年的,打来打去也不太好。”
“不行!”“好啊!”
云骁心中不忿:“我还没赢过呢。”
狸子举着红肿的两手,“我赞成阿卿的话。”
“换吧、换吧,我手好疼。”
“夫君我听你的。”
云卿轻叹:“打这么用劲干么?非跟阿花比什么?”
裴青棠擦擦眼泪,点头抽噎道:“我、我知道了。”
“都想想该怎么罚点数最小的合适。”山行挑眉看向狸子,“乖阿花,你手不疼吧?”
“不疼。”狸子讪笑,拿出蜜草放在桌上,“要不换种规则,点数最大的吃这个,怎么样?”
云卿脸色一变,“你们玩吧,我不玩了!”
“你玩不起啊?”山行揽住云卿肩膀,“阿花都大方将仙草拿出来了,咱们两个也别装模作样假客气,玩吧,孩子们都心疼你呢。”
云骁同样将蜜草放桌上,显然余怒未消,哼道:“阿父,你这样可不行。”
“大人,空也想玩。”空收起书走到山行身旁,“这骰子似乎有些旧了,空这有新的,绝对、绝对全新,大人看是否要换一换?”
“嗯?”云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劲,撇开山行的肩膀怒道:“你方才操控这骰子了?”
“并没有。”空状似为山行开脱,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又道:“总归,刚刚两局输赢已定,大人何必纠结呢?请大人准空参与其中。”
“玩吧,人多也热闹。”云卿笑意温柔,手重重掐在山行腿上。
空坐在云骁和狸子之间桌角处,将新拿出的骰子推给云骁,“我应该在国师之前吧?”
“你年纪尚轻,我自然要让着你。”山行等云卿掐完卸力重新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开始吧。”
“七点。”
“五点。”裴青棠撞撞阿花的胳膊: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八点。”狸子在桌下指指云卿,又指指山行:商量好的,你放心。
“六点。”空微笑,将骰子推给山行,“国师请。”
云卿看空,见对方微不可察地点头,便好整以暇盯着山行。
山行捏过骰子并未感知到灵力波动,随意丢出却是十一点。
“二点。”云卿幸灾乐祸看山行从阿花手里接过叶片,压住嘴角笑意劝道:“吃吧,确实是好东西。”
桌上气氛颇为古怪。
山行拿着蜜草看向云卿,“这真是好东西?”
云卿十分警觉地挡住嘴,“真的是,你快吃,少在这里拖延时间。”
山行失望地叹口气,随手把叶片塞嘴里,面无表情道:“继续。”
云骁和狸子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向山行。
“爹?”
“山主?”
“怎么了?”山行皱眉不耐,“还玩不玩?”
空忙将骰子推给云骁,“快些吧,再晚大人就该休息了。”
云卿歪头打量山行,同样十分震惊:你真吃了?
山行偏头不理他,接过骰子随手掷出五点。
云卿有心问山行难道不觉得蜜草苦?丢出骰子后看也没看正要说话,忽而听到云骁道:“阿父,给你。”
“啊?我吗?”云卿头皮发麻,看到桌上骰子惊呼出声:“十二点!怎么可能!”
耍诈!他们耍诈!
“不玩了!我困了!”云卿撑桌子要站起挪动,偏偏伤腿拖累,被山行和裴青棠按肩膀、拉手腕动弹不得。
“老实点。”
“阿卿你不能言而无信。”
“我、我不吃!这东西对我没用!”
“你骗人!我都能吃,你肯定也能吃!”云骁顺着茎将全部叶片撸下,又拿上空递来的一起塞给山行,“爹!”
“放开我!你们合伙耍我!”云卿一手将山行推得踉跄三四步,挣开裴青棠后,急中生智从袖中摸出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都别过来!”
“诶——阿卿!你冷静!”
“大人!”
云骁亦是异常慌张:“阿父!”
“你们!”云卿扶桌子站立,指着面前众人怒气冲冲质问:“到底是谁的主意!”
狸子率先跪地认错:“阿卿,是我的主意。”
“你?”云卿还未看向空,后者同样跪下:“大人,空也有参与。”
“阿父、我、我只是想让你早些好起来。”云骁生怕云卿不慎手抖弄伤他自己。
山行偏头看向空三人,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从裴青棠拿出骰子开始,他们就在演戏。
如果一开始就说拿那苦叶子当惩罚,云卿肯定不愿意,故意下重手要他心疼主动提及换惩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又让空出面,引云卿将气都撒在自己身上,借着自己先被摆一道让他放松警惕,同时自己也会对他的幸灾乐祸不满,故而成了他们手里的刀。
山行心道不妙,恐怕云卿已经误会是自己牵头此事。
山行慌忙望向云卿,对方果然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怒意:“他们三个都敢承认,你还装无辜吗!”
“我、我!”山行百口莫辩,“跟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