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拱手说道:“陛下,如今幸得广州尚有越军四万余之精锐协同防守,故而微臣认为对于越王更需优厚安抚,使之全心全意地襄助我大吴。而后,即便当下我国军力略显不足,然微臣仍欲调拨五万雄师赶赴广州予以增援。这般一来,再算上广州原属丁奉将军麾下之兵力,则可达十三四万之众。此外,若能多加筹谋防御举措,并凭借丁奉与吕据此二位久经沙场之宿将的严密镇守,或可有抵御汉军进击之可能。”
孙权闻罢此言,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只怕这一举措实施起来仍旧困难重重啊。你此次分兵前往救援广州,如此一来,咱们江东本地的兵力定然会变得空虚许多。要知道,据朕所掌握的情报来看,那司马懿率领的兵马不过区区五万人马罢了。而且朕也曾听闻一些消息,说大汉近些年来一直专注于操练他们的水军部队。对于此事,朕实在是感到忧心忡忡啊。”
然而,面对孙权的担忧,诸葛恪却是一脸坚毅之色,毫不犹豫地回应道:“陛下大可不必为此事烦忧。虽说大汉近年来确实在水军方面下了不少功夫,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但归根结底,他们毕竟缺少真正的实战经验与历练。相比之下,我们大吴的水军可是经过了长年累月的严格训练,不仅军纪严明,而且各种战术运用都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说是纵横天下难寻敌手啊!”
孙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凝重地看向面前的诸葛恪,缓缓开口说道:“元逊啊,你可知道朕对你最为不放心的究竟是哪一点么?”
诸葛恪闻言,连忙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回应道:“还望陛下明示。”
孙权微微眯起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沉声道:“你呀,才华横溢自是不必多说,且有着远见卓识,常常能够想出许多旁人难以企及之事。于战略之上更是有着自己独特而深刻的见解,此乃你的过人之处。然而……”说到此处,孙权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紧接着,他微微眯起双眸,目光深邃而凝重,缓声道:“然而,正是因为你年纪轻轻便已功成名就,一路走来顺风顺水,毫无波折,这难免会让你内心滋生出些许骄纵之气。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常常过度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判断,甚至变得有些骄傲自满、刚愎自用起来。
需知啊,漫漫人生道路绝非永远都是平坦无阻的康庄大道,其间必然充满着无数艰难险阻与变数。倘若不能够始终保持一颗谦逊平和的心,那么终有一日,定会在某个关键节点遭受沉重打击,吃上大亏。
就如同朕当年一样,在赤壁之战中大获全胜之后,又接连取得数次胜利,这一连串的成功让朕开始渐渐地对那曹魏的实力产生轻视之意,心中暗自认为他们也不过如此罢了。于是乎,朕当时头脑发热,轻率地调动了整整十万大军,企图一次性攻克合肥城。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终竟然被张辽仅仅率领区区八百名士兵打得落花流水,狼狈不堪,朕本人更是差点因此丢掉性命啊!经过这一场惨痛的战役,朕才深深地体悟到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明白了无论何时何地都绝不可掉以轻心,更要时刻怀着敬畏之心去面对世间万物。”
稍稍停顿了一下后,孙权再次开口说道:“朕这么些年来啊,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汉皇刘禅这个人。经过长时间的留意和分析,朕还真就发现他曾经有过类似这样的经历呢。想当年,他成功地夺取了长安之后,竟然亲自统率三万雄师,企图攻克那号称天险的函谷关,从而打通进军洛阳的通道。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啊!他遭遇了曹魏名将张合所率大军的突然袭击,那场战斗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刘禅不仅兵败如山倒,自己更是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差点就把性命给丢掉了。
自那次惨痛的失败过后,他在行军打仗时变得异常小心谨慎起来,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吧,此后便再也未曾尝到过战败的滋味。朕跟你讲述的这些呀,全都是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呐!朕真心希望你能够将其铭记于心,并以此为戒,千万莫要再步其后尘、重蹈覆辙啦!朕其实并不奢求你能够像那些野心勃勃之人一般去一统天下,但朕由衷地期望你可以效仿你的叔父诸葛亮那般,全心全意地辅佐保护好太子,牢牢地守住大吴江山。”
听完孙权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语,诸葛恪赶忙拱手作揖,郑重其事地回应道:“陛下请放宽心吧!您应该清楚,微臣这一生都始终以叔父大人作为自己学习的楷模。无论遇到何种艰难险阻,微臣必定会殚精竭虑、全力以赴,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孙权听完之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诸葛恪,缓缓说道:“从权力与地位而言,如今的你的确已和你的叔父不相上下。然而,若论及人品,你觉得自己能够与他相提并论吗?朕在此敢断言,待到将来历史的长河滚滚而过,在那史册之上,你的叔父定然会如同璀璨星辰高悬天际,受人敬仰;而你呢,则只能像卑微蝼蚁般匍伏在地,遭人唾弃!对此,你信还是不信?”
这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诸葛恪的心口,他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仿佛熟透的苹果一般,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回道:“陛下,此皆命数所致啊!微臣此生虽有负于陛下,但微臣发誓定会不遗余力地守护好大吴的江山社稷,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孙权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接着说道:“但愿真能如你所言吧,元逊。现今朕已是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之人,所能依靠的唯有你了。除此之外,尚有一件要事需托付于你。”
诸葛恪连忙拱手作揖,恭敬地道:“陛下但说无妨,微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陛下所托。”
只见孙权稍稍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地看着诸葛恪,缓声道:“太子孙亮固然聪慧过人,但终究年纪尚幼,其未来能否成才立业,关键就在于后天的教育培养。故而朕期望你在这一方面务必多加留意,切不可掉以轻心呐。”
诸葛恪微微躬身,面带恭敬之色,双手抱拳作揖说道:“关于此事,微臣也曾深思熟虑过。待到微臣全面掌管朝政之后,定会精心为太子殿下挑选两位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名师,对其予以悉心指导和辅佐。”
孙权闻言,略一思索,然后缓缓开口道:“依朕之见,那孙弘倒是才华出众,文采斐然,或许能够胜任此职。”
然而,诸葛恪却轻轻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回应道:“启奏陛下,此人虽有些许才华,但与微臣向来不和。且微臣观察良久,发现此人不过是徒有虚名,喜欢卖弄学问以博取名声罢了,并不能真正承担起如此重要的责任。反之,微臣认为太常滕胤为人宽厚仁爱,品德高尚,堪称恺悌君子,由他来担任太子少傅,负责教导太子学业,必能让太子学有所成,将来成为国家之栋梁。”
孙权听后,微微眯起眼睛,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嗯,滕胤的确是个人才,这个提议甚好。”
就在这时,只见诸葛恪从容地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小心翼翼地递到孙权面前,恭声道:“陛下,这是微臣事先替您草拟的诏书,请陛下御览。”孙权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语气略带讥讽地道:“呵,想不到你竟然连朕的遗诏都已经提前备好了?真是用心良苦啊!不错,非常不错!”说着,他伸出那双略微颤抖的手,接过诏书,缓缓展开仔细阅读起来。看完之后,孙权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声音冰冷地道:“有了这份遗诏,你实质上已然等同于皇帝了。好啊,当真好手段!”
诸葛恪面沉似水,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孙权,他那刚毅的面庞此刻显得无比冷峻,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峰。只见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坚定地问道:“难道陛下对微臣所言存有异议不成?”这话语如同腊月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孙权默默地凝视着眼前这位臣子,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许久。终于,他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朕即便心中有所不满,可又怎能改变这已然注定的事实呢?唉……罢了罢了,一切就交由你来定夺吧,只是希望你日后能够好自为之啊。”言罢,他随手一挥,将手中的诏书狠狠地扔回到了诸葛恪面前。
诸葛恪稳稳地接住诏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他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说道:“既然陛下已无其他吩咐,那么微臣就此先行告退了。”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孙权突然提高声调,厉声道:“诸葛恪,你给朕听好了!倘若大吴最终因你的决策而走向灭亡,就算朕化作鬼魂,也绝对不会轻易饶恕于你!”
诸葛恪身形一顿,却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回应道:“陛下尽管放心便是,微臣定会铭记您今日之言。请受微臣这最后一礼!”话音未落,他双膝跪地,郑重其事地向着孙权磕了一个响头。而后起身,毫不留恋地大步踏出了孙权的寝宫。
寝宫之外,阳光洒落在庭院之中,映照出一片金黄。步皇后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微风轻拂着她的裙摆,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诸葛恪走到近前,停下脚步,缓声说道:“想来我与陛下之间的对话,娘娘应该都已经听到了。如今大局已定,娘娘还是尽快去与陛下道别吧,依微臣之见,陛下怕是时日无多了。”语毕,他不再多看步皇后一眼,径直转身离开了此地,只留下一抹孤独的背影渐行渐远。
步皇后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知为何,今日这背影竟给她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仿佛与往日大相径庭,但具体是何处有所变化,她一时之间又难以言明。
怀着满心的疑惑,步皇后缓缓转过头,向着寝宫之内张望而去。只见那寝宫深处一片寂静,唯有微弱的烛光在轻轻摇曳着。犹豫片刻之后,她终是提起裙摆,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寝宫,径直朝着孙权的榻前走去。
孙权原本正半躺在榻上,双目紧闭,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渐近,他猛地睁开双眼,当看清来人是步皇后时,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怒色,冷冷地开口问道:“你来此作甚?难道还嫌不够吗?”
步皇后并未因孙权的冷漠而退缩,反而微微一笑,轻声答道:“臣妾只是担心陛下您的身体状况,特此前来探望一番,看是否有需要臣妾效劳之处。”
然而,孙权对于她的解释显然并不买账,冷哼一声说道:“哼!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莫不是专程来看朕是否已经一命呜呼了?可惜要让你失望了,朕可没那么容易就倒下。”
面对孙权毫不留情的讥讽,步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初,依旧温柔地回应道:“陛下怎会如此揣测臣妾呢?臣妾对陛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啊。”
孙权闻言却是不为所动,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厉声道:“即便你如今仍是这东吴的皇后,但你我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已荡然无存。你昔日对朕所犯下的种种过错,朕绝不会轻易饶恕,此生此世,朕都不想再见到你这蛇蝎心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