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饿死的人
“周知府，不必多礼，我等本就是为了灾情而来，若是周知府方便的话，可尽量地把宋州的情况说明一下。”
周秉仁神情激动，使劲点头，站起身来让下人安排车队进了府衙，随即安置。
一切处理好之后，周秉仁带着林恒等人来到了书房。
知府，一个州最大的官，竟然落得这副模样，众人看到之后也是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周秉义开口道：“下官早就听过林驸马大名，早先的曲辕犁让我州耕作起来轻松了数倍，而后又出使突厥收复河西走廊，真当是英雄出少年，现如今陛下又派林驸马赈灾，北方终于有望了啊！”
林恒轻笑着摇头：“周知府，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直说宋州现如今的情况便是。”
周秉义见此，也不再隐瞒什么：“原先的宋州，其实不是这样的，去年河南受灾并不多，今年本应该是能够丰收的。”
“一个半月之前，山东灾民过境，我们当地甚至能拿出一些粮食救济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去糟蹋地里的粮食，都是人也通情感，那些人见在河南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便离开往南方继续去了，我们这边虽然受了损失，可损失并不大。”
褚遂良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有些不解：“可周达人，外面的情况，似乎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周秉仁摇了摇头：“可后来，粮价突然就暴涨了。”
“原先七八十文便是一石米，自涨价到现在，已然是两贯钱，我们这边少有存粮的庄户，大部分的土地还都是当地富户、地主的，很多租户虽说是分到了粮食，可数量根本不够啊！”
“加之那些地主大肆收粮，农户手里的粮食更少了，这才发现自己用平日粮价十倍卖出去的粮食，现在却要花二十倍的价钱再买回来，没人买得起啊！”
一听到两贯钱一石，众人脸色大变，本就猜到粮价会比报告给朝廷的价格要高一些，没想到却是要高出这么多！
这都比平时的粮价贵出二十多倍了！
林恒深吸了一口气道：“周知府，你继续说。”
周秉义摇了摇头：“所以现如今就是诸位看到的景象，农户没得吃，只能吃树叶，挖草根，连土地里的虫子都被挖出来吃了，宋州情况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
“下官不敢奢求什么，该看到的相比林驸马都已经见到了，这才是宋州城里，像是外面的村庄，就更惨不忍睹了，只希望若是林驸马可以，一定要将此事告诉陛下啊！”
林恒看了眼褚遂良程怀义等人，缓缓说道：“我们几个都分头出去看看情况。”
程怀义点头道：“林兄，我俩出城去看看，你和褚遂良就留在城内察看，注意安全。”
林恒点头：“天黑之前最好回来，别出了什么事情。”
程怀义和尉迟宝林大笑着：“我们能出什么事情，倒是褚遂良你别拖了林驸马的后腿就行，走了。”
褚遂良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见此林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先出去看一下。”
他随即看向苏定方：“苏将军，就麻烦你照看一下两位公主了，尤其是长乐公主，别让她胡闹。”
林恒这颇为长者之风地说出这句话，让苏定方忍俊不禁，随即点头：“林驸马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二位公主出事的。”
他倒是不担心林恒的，毕竟能和程怀义比刀打得有来有回，就算是对付一些流民也没什么的，更何况是这些饿了太久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
离开府衙，二人直接到了大街上，早日本该繁华的街头巷尾，却是凸显一股苍凉。
街上是没什么行人的，偶尔能见到的，就是几个衣着富贵的地主，笑容满面满脸油光。似乎根本不受这灾荒的影响，甚至想着让这灾荒持续的时间更长。
粮食这种东西，地主作为封建社会的代表性角色，他们手里的往往最多，全天下所有的地主加起来数量不过万余人，可粮食却比千万人加起来的还要多，他们是从不缺粮食的。
有些地主和富户，他们会趁着粮价高的时候把粮食卖给铤而走险粮商赚取差价，这其实是一种助长粮价暴涨的行为，虽说可以靠着这种方式躲避律法的惩治，可若是真查下来，他们其实这也是会连带的。
不过更多的地主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把粮食拿出来，他们惜命，生怕沾染了一点祸害，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们不把粮食拿出来，才是真正地把粮少价高的格局给巩固了。
林恒更希望这些人把粮食拿出来卖，毕竟有粮食粮价才能把打下来，这其实也算是赈灾的一部分。
关于如何让这些人动员地主拿粮，就要看房玄龄等人的操作了，他这边已经让驻守各地的掌柜也去动员了，包括江南一带的暗香分店和长安一带的，至于能拿出来多少，也要看运气。
林恒忽然说道：“登善，你这些年可有在外地为官的经历？”
褚遂良摇了摇头：“前朝在军中有过一些经历，但并非地方官，我对于地方的民情了解其实也不算多。”
林恒指了指不远处的地主笑道：“河南地区的亩产，在二三百斤左右，佃农居多租赁土地，五五分成，一亩地这些地主能分到一石左右的粮食。”
“家中一千亩土地的地主是有很多的，不出几年的时间，他们就能拿出一千石的粮食。”
“他们自己本身吃不了多少，这种情况敢卖的也不多，粮仓里的粮食发霉了，他们就会一把火烧掉也不卖出去。”
褚遂良听到这话，十分不解：“都已经这种情况了，他们宁愿烧粮也不出去卖？这不是很亏？”
林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些人啊，总是更惜命的，不过现如今有朝廷的同意，只要能动员地方的这些人拿出粮食去卖，只要去卖，百姓就有活路。”
褚遂良当即神情一凛，严肃道：“林驸马是打算以商业的方式让市面有粮，然后压低粮价？”
林恒点了点头。
褚遂良是长孙无忌那边的人，林恒是清楚的，不过这段时间，他看出了褚遂良是真心实意为国为民想做出一些事情的，为了避免之后的一些误会，林恒还是打算主动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毕竟现如今在北方，他能够信任的人不多，往后要面对的是整个河南官员的诡谲谜团，一定要有一个背后能相信的人。
褚遂良是个很合适的人，程怀义等人虽然与自己关系不错，可尚且为武夫难以处理这种官场和商场的事情，他便不说了。
褚遂良微微沉吟片刻：“林驸马放心，此事我不会透露出去的。”
林恒点点头。
不远处，一阵凄惨的哭声传来。
有人当街撒着白纸，抬着一具已经饿的皮包骨头的尸体出城。
这是二人第一次见到饿死的人，皆是当成愣住。
“老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