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宜又土不啦叽的大众车被矜贵高傲的大少爷嫌弃的一无是处,一文不值,于是,蒋星寒打算从车载广播里找个段子听听,他轻轻一拧,拧转调节节目的那个玩意不堪一击,掉了。
蒋星寒,“……”这他妈不是碰瓷嘛!
小蒋总觉得他真的要疯了,没有段子,没有香水,他只能拿出自己手机,玩游戏玩了好几盘,其间,打了好几个哈欠,他也没见那两人回来,揉了揉眼睛,打算眯一会。
睡了大概不到半小时,魏筑眠和冯思言身影终于出现,离着车还有几米远,两人默契地闭了嘴,不再讨论案情。
拉开后座的车门,双方直接将自己累得不行的身躯塞进去,冯思言客气道,“星寒,麻烦你当一回司机了。”
蒋星寒发动车子,从后视镜扫了两人一眼,出声道,“哥,你车什么时候才修好,老是蹭魏警官的车,总归不方便。”
“我明天打个电话催催吧。“冯思言显然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语气很敷衍。毕竟他和魏筑眠关系好到不分彼此,再嫌弃也只能忍着。
蒋星寒抿着唇,先送了冯思言回家。而再一次将车停在魏筑眠家楼底下的时候,蒋星寒熟练地将车停好停车位,识相地滚下了车,“魏警官,钥匙。”
魏筑眠盯着他伸手递来的钥匙,迟疑了会,透着丝关心:“你先开我车回家吧。”
蒋星寒摇摇头,拒绝了:“算了,开了两段路程,我有些疲劳,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就好。你上去吧。”
半夜三更的停车场,是个挺适合发生些诡异的事情,比如白衣飘飘的魅影,又或者碰上一些不轨之徒。当然,碰上蒋星寒这种的可能是对方倒霉,但魏筑眠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接了钥匙,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也未见蒋星寒拿出手机打电话,他只得停下脚步,回过身,就见对方笑吟吟地望着他,一见他回头,还举起手挥啊挥,没心没肺的模样。
在魏筑眠眼里,他就是只强撑着的纸老虎,一戳就破,看起来可怜兮兮,如同被主人抛弃的宠物一般。看一眼,同情心泛滥,再看一眼,心也软得一塌糊涂。侯教授说,要多关心他,有时候也可以适当得不那么严厉。魏筑眠咳嗽一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要不要去我家睡一晚,客房整理一下就行。”
蒋星寒挥着的手僵在原地,怀疑自己在做梦,但他不敢迟疑,指不定梦里的魏筑眠下一秒就反悔,他点点头,话也不骚,堪称桃花的脸也正经不少:“好啊,谢谢魏警官收留。”
距离上一次进魏筑眠家,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蒋星寒虽隔了很久,但十三四岁时可谓是天天来,闭上眼睛也能把房间走完而不磕到头,他换了拖鞋,进了客厅,等待魏筑眠安排。
魏筑眠先是去主卧的衣橱里找了一套自己不常穿的睡衣,又找了一条洗过但没穿过的内裤,出了主卧。递给他的时候,表情淡然,“去浴室洗澡,我给你煮碗馄饨。”
“哦。”蒋星寒乖乖去了卫浴,不一会儿,传来了水流击打地面的声音,魏筑眠动作很快,十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新鲜出炉,他捧到餐桌,旋即坐下等着,又过了十分钟,他觉着这位大少爷洗个澡爱磨蹭,亲自去敲了门。
对方恰巧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开了门,见魏筑眠站在门口举着敲门的姿势,眼里闪过了然,“魏警官,你不会是怕我饿晕在厕所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怕馄饨坨了而已。”
蒋星寒,“……”
他只好乖乖坐在餐桌,一口一个馄饨,细嚼慢咽吞下肚,魏筑眠径自去主卧洗漱,等他洗好穿上睡衣打算去餐厅将碗收进厨房时,那碗已经被洗干净,躺在碗架里淌水。
“魏警官,我——”蒋星寒站在客卧门口,欲言又止,最后,他鼓起勇气带着英雄赴死般的英勇就义,“筑眠哥哥,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这小子,一旦服软,必叫这个称呼,特别是在今晚不做妖,不作死,不调戏人的情况下。难以抗拒的魏筑眠拧着眉,瞪着他,黑色眼珠似要冒出火花来:“你又不是十三四岁需要哄的年纪,做什么要和我一起睡。别闹了,赶紧去睡觉。”
一顿算不上责骂的冷言,令蒋星寒低着头,魏警官眠看不清他神色,但却能从他肢体语言看出来他有些沮丧,有些怏怏不乐,有些失落。
喉咙哽了哽,魏筑眠暗骂自己就不该一时心软让他来家里睡觉,但麻烦已经被他主动大揽大包,还能怎么办,这叫魏筑眠又恨不得穿回半小时前,对着楼下开口发出邀请的自己一顿捶打。
“你想睡就睡吧。”四年没有一起睡过了,蒋星寒突然提出,魏筑眠有些不知所措。丢下这句话,仓促回主卧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蒋星寒梦游般,跟在魏筑眠身后,飘进了主卧,老实爬上床,替自己盖好薄被,侧躺着身子。魏筑眠瞧他一眼,知道他睡觉必须留着灯,便留下光线最暗的那一盏,也跟着躺下。
“筑眠哥哥,你把灯关了吧。”蒋星寒琉璃般溢彩璀璨的眼眸盯着魏筑眠侧脸,启声说道。
魏筑眠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却并未开口问,只是撑起上半身,探手去关了灯。
卧室陷入昏暗,蒋星寒依旧睁着眼,在尚未习惯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眼睛还停留在临摹着魏筑眠清隽的面庞之上。
渐渐地,身侧的魏筑眠发出了冗长,低不可闻的呼吸声,蒋星寒却一点睡意没有,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他难以入睡,必须借助药物,才能睡得着,可这里他上哪找药去。
他轻轻挪动身子,接近了魏筑眠几寸,见魏筑眠没有醒来的趋势,他得寸几次地直接贴在了他身侧,手臂穿过薄被与睡衣之间,轻巧地揽住魏筑眠的腰身,头正欲埋在他肩颈处,闭上眼睛睡觉,身侧的人突然动了,蒋星寒紧张地紧绷着身子,呼吸也停滞着,只有那狂跳的心脏沉稳有力地跳动!!!
声音在寂静空间里放大数倍,犹如装了扩音器在胸口般。
然而,魏筑眠只是轻巧翻了个身,主动将做贼心虚僵成一块石头的蒋星寒拥入怀里,一只手还穿入他黑发扣着他后脑,按着对方的脑袋抵着自己胸口,用略带不满睡眠被惊扰的浓重鼻音道,“做噩梦了吗?别怕,哥在呢。睡吧!”
下一秒,呼吸又恢复匀称。
蒋星寒可以肯定,魏筑眠方才没醒,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毕竟从十三岁开始,他经常跑他家睡觉,直到十六岁,他做了错事,魏筑眠再也不怎么理他,一见面不是唇枪舌剑就是刀光剑影,更别提同床共枕了。
蒋星寒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并热闹地侵袭着他,叫他酸涩想哭,又叫他甜蜜想笑,涌上心头的却是苦闷和咸辣,不是滋味。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过自己。只是换了个方式关心而已。
翌日,一大早。
魏筑眠醒了,他紧了紧手,指间拢着的是手感如丝绸般顺滑的发丝,那是——蒋星寒。魏筑眠抽回手,身下的异样感令他感到无比尴尬,他忘了蒋星寒早已不是那个十三四岁抱着枕头求安慰的瘦弱可怜的小家伙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趁蒋星寒还睡着,偷偷先下床去洗漱,窝在他怀里的脑袋动了动,旋即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僵着身子,不肯抬头。
偷偷先下床是不可能了,尴尬也无可避免了,魏筑眠自然地起身,清了清嗓子,用四年前的语气安慰道,“这很正常,你、咳……你也是个成年了。”
蒋星寒涨红了一张脸,跟鸵鸟似的,把自己埋得更深,被子里鼓成一团,只剩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露在外面。
似是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窘迫交加,害羞的蒋星寒,魏筑眠弯腰伸手在他脑袋上捋了一把,“要是还困,你再睡一会。我要先去警局了。”
对方不回应,魏筑眠也不勉强,拿了警服,去浴室换上,匆匆洗漱好,便拎着钥匙出门。
直到客厅门被带上那一刻发出的声音,蒋星寒才抬起脸,明媚又透着股魅色的脸还散发着热气,他咬着嘴唇,把脸贴在枕头上蹭了蹭,闭上眼睛,等待着难受的部位自己消下去。
一路上风驰电擎,魏筑眠第一次踩着点踏入市局大楼,在小操场碰到了早餐外卖小哥冯思言同志,顺手从他手上抢了杯豆浆,冯思言还道哪个这么不客气,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自来熟抢早餐,视线一扫,魏筑眠冰封不动的扑克脸映入眼帘,他倒抽了口气,“筑眠,你竟然迟到了。”他喃喃道:“还是我看错时间,来早了。”
魏筑眠喝了半杯豆浆,喘口气道:“没迟到,七点五十五。还剩五分钟。”
冯思言,“……”
魏筑眠又伸手从他的大袋子里捞了个不知道是什么馅的包子啃起来,啃到了不爱吃的酸菜馅也眉眼不动地吞下去,轻描淡写道,“蒋星寒昨晚睡我床上,让我睡过头了。”
若是单身大龄剩女苏蜜,指不定不健康思想歪到了外太空,若是汪阳听到这话,只会猥琐地对蒋星寒表示倾佩,再赞叹一句,“小蒋总好风流好手段。”可惜,对方是个和魏筑眠一样,思想直得如同市局操场升红旗的旗杆,他仅是淡定点点头,说,“是不是星河湾别墅让他想起以前那些事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谈,步伐一致,魏筑眠突然停顿了一下,沉吟片刻,语气悲戚道,“或许吧!幸运的童年,能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却需要用一生治愈。有的人,却用尽一生也治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