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思言也叹了口气,又重新降低嗓音,“我不相信星寒会是那样可怕的人。筑眠,你难道没发现,你总是以最大恶意揣测星寒吗?不,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魏筑眠词穷理屈,冯思言说得没错,他相信蒋星寒,但心里最深处仍对他猜忌着。无论蒋星寒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抱着一两分怀疑。但蒋星寒身上藏着太多秘密,让他想要剖开他内心,把秘密一件一件拎出来研究彻底。
“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毫无防备地相信他,但我会尽量尊重他,不去逼问他隐藏的秘密。”魏筑眠将两人手中车钥匙对调,催促他,“回去吧。”
“回什么回,去你家做饭吃。免得你们饿死。”撇开蒋星寒这件事,一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匿迹,冯思言朝坠在后头交叠着腿靠着圆柱的蒋星寒喊了一声,“星寒,回家吃饭了。”
蒋星寒直起身,大长腿跨个几步就站在两人跟前,眼中盛着笑意,“哥,你们刚才聊什么,表情看起来好严肃,唔——虽然平时魏警官也很严肃。”
“没什么,你想吃什么?”冯思言转移话题,“家里还有菜吗?用不用先去趟超市。”
“有的,只是不新鲜了。魏警官小区附近有家新开的菜市场,这个点了,希望没关门。”
一路下到停车场,魏筑眠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聊天,在面对两辆车时,他上了蒋星寒那辆,对两人说,“你们一辆车,去菜市场。我先回家把饭煮上。”
冯思言点点头,“也行吧,星寒,跟哥走,顺便看看你想吃什么菜。”
两辆车驶出了医院停车场,一前一后地跟着,直到即将驶入通向小区的那条大道时,冯思言拐弯往另一个方向转去。
魏筑眠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表情淡然地继续往前开,他觉得,蒋星寒在冯思言面前笑得才像个孩子,而冯思言对他是百分百信任,若是让他搬到冯思言那去,对蒋星寒只会更加有益无害,他认为自己并不能做到百分百的信任,蒋星寒也不是七年前需要安慰来他这寻找安全感的小孩子,蒋星寒住在他家,生气的概率大于平时平和相处。
魏筑眠清楚知道自己脾气臭,性格不好,就连哄人也是半吊子水平,在蒋星寒十六岁之前他还可以忍住自己脾性对蒋星寒包容,但现在他成年了,约束和管教,统统派不上用场,他也过了二十出头时自行摸索怎么教好蒋星寒的年纪,如今,好像除了让他搬到冯思言那,别无他法。
思来想去,得到这么个解决的办法,魏筑眠有些哭笑不得,亦无可奈何。
停好车,上了楼,去厨房将饭煮下后,魏筑眠窝进了书房拿了张纸列举蒋星寒住他这和住冯思言那的优劣势,白纸上界限分明,果然是住冯思言那优势多,劣势少,揉了纸条扔进垃圾桶,他打算饭后和冯思言提一提。
半个小时后,冯思言和蒋星寒拎着菜进门,有说有笑地进了厨房,谁知翻腾袋子时,一瓶会漏的酱油瓶染脏了冯思言衣服的下摆,蒋星寒看见了,体贴道,“哥,你去换件衣服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那你注意你的衣服,把袋子里沾到酱油渍的包装洗一洗,酱油就扔了吧,肯定变质了。”冯思言出了厨房,和窝在书房里的魏筑眠打了声招呼,“筑眠,去你卧室拿件衣服换。”
魏筑眠捧着本书,“嗯”了声。
轻车熟路拐进了卧室。他开了灯,单手在衣柜里掏了件白t换上,正要关灯离去时,眼睛随意扫了眼床上,却发现床头柜两边各置放着一套睡衣,魏筑眠有将睡衣放床头柜的习惯还是柳言女士教的,他也有这习惯。
但魏筑眠又不是有病,怎么会在两边都摆上睡衣。
冯思言满腹疑虑关了灯,带上门,主卧对面是蒋星寒房间,他也不知怎么了,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握在了侧卧门的门把上,轻轻一拧,侧卧摆设落入眼底,一米五的床,被褥枕头整整齐齐无一丝褶皱,像商场里用来展示床上用品的床一样,蒋星寒搬过来之后,他们就一直睡在一起吗?还穿了魏筑眠的睡衣。
偶尔一两次睡在一块,是正常的,但天天睡在一起,若非情侣,解释不通。
恍若梦游般飘出了侧卧,他继而又飘进了书房,还掩耳盗铃般,关上了门。
魏筑眠从书中抬起头,皱着眉,奇怪地看着他,“怎么这副德行,你见鬼了?”他睇了眼被他关上的门,“你不会是想让蒋星寒做饭吧,能吃吗?”
吃吃吃,就知道吃。冯思言翻了个白眼,在脑中组织着措辞。
难道问他,有两张床,你们为什么要睡在一起。这太奇怪了,感觉他像捉奸的。
你们睡在一起多久了?也不行,像捉奸的妻子质问出轨的老公似的。
你们都是成年人了,睡在一起,早上起来不尴尬吗?呸,这么问显得他思想很龌龊,人也很猥琐。
冯思言脑中纠结成一团乱麻,魏筑眠见他五官扭成一团,眼神更是有些难以理解的深意,放下书,盯着他,“你究竟想问什么?”
脑子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量处理不过来,犹如用脑过度零件报废冒着滚滚浓烟的机器人,冯思言七窍生烟地摆摆手,有气无力道,“等我想好怎么问再说吧,我去做饭了。”
魏筑眠,“???”
“等一下,思言。我正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魏筑眠俯身从纸篓里捞回了被揉搓成团的白纸,展开,递给他,“你看看,觉得我分析的对不对。”
趁着冯思言盯着纸张看,魏筑眠双手交叉,手肘架在扶手上,提出自己的建议,“我认为星寒搬你那去,会比在我这好,我们能和平相处的期限最多三天,往往我还找不到原因,他就已经开始生气。”
说起这个,魏筑眠便头疼脑晕,食指揉着太阳穴,分析道,“我对他关心的成分很复杂,连我自己也说不清,简而言之,就是星寒搬你那去,比较适合。”
“魏筑眠。”冯思言撕了纸张叫了他一声。
魏筑眠撩起眼皮,看向他,却见冯思言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眼神看他,这样看去,像是年轻版的冯市长,但冯思言五官又糅杂了他母亲的柔和,所以平日里,没人会觉得冯思言和他父亲长得像。
等了一两秒,冯思言突然又换了个眼神,笑吟吟道,“我有追求对象了,星寒搬过来不合适。”他转身去开了门,回过头叮嘱道,“你可别和星寒说搬家这件事,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皮球,被我们踢来踢去。他心思敏感,容易多想。”
他原本想说,魏筑眠,蒋星寒去我家睡,从来不会穿我的睡衣,也从来不会要求要和我一起睡。冯思言就算再蠢,也明白蒋星寒对魏筑眠抱着怎样的心思。
他若此时揭穿了,先不说蒋星寒和魏筑眠之间的关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光是蒋星寒遮遮掩掩想要藏起来的秘密就这么被戳破,指不定离家出走,一去不回,彻底成了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孤儿。要不然他也不会藏得这么深,掩饰得这么好。
“你看上沈医生了?你不是还忘不了许纯吗!”魏筑眠盯着纸篓里的碎片,挑着眉看他,心里总觉得,他刚刚想说的,肯定不是这句话。
“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去吧。”
进了厨房,蒋星寒已经在洗好菜,分类摆盘,配菜也切得整整齐齐,堆放在那。
蒋星寒手一摆,邀功般,“哥,服务周到吗?”
冯思言笑了一下,夸奖道,“刀工不错,快赶上我了。”
做饭间,随着温度升高,窗外本就阴沉沉的天色也积压着浓郁翻滚的水汽,伴随着闷雷声轰然爆发,大雨倾盆而下,些许砸到了了两人身上,蒋星寒轻而易举越过水槽,关上了窗户。
雨势太大,窗户被击打得噼里啪啦,冯思言炒好最后一道菜,叹了口气,“这么大的雨,我待会回去会不会被淹在半道上。”
魏筑眠关了家里所有窗户,去厨房帮忙盛饭,闻言随口道,“晚上住这好了,房间还空着一间。”
冯思言,“……”你单身二十九年,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男女绝缘,反应迟钝。
蒋星寒拔筷子时,眼尾特意观察冯思言的反应,连自己多拿了一双也未察觉,转身就出了厨房。
冯思言着重清晰的咬字,问他,“为什么还空着一间?星寒和你睡一块吗?”
魏筑眠没觉得哪不对,自然而然点头应声道,“嗯,反正也搬过来了,爱睡哪,随他。”
服!!!
冯思言心道,他可是不止想睡你的床,恐怕还想睡你的人。
他瞄了眼窗外非但不见小,还愈发地猛烈的暴雨,敷衍道,“看看情况吧,雨要是一直这么大,我就留下来。”
他俩齐力把菜从厨房端出去,伴着新闻联播各类报道下饭,一顿饭就这么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