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朝阳随着被风吹开的窗帘，似有若无投射到魏筑眠脸上时，他就醒了，只是手臂被某人扣押着，不方便起身。
这不像他的小区，五六点便热闹得像赶集，相反，这小区太安静了，蒋星寒睡眠质量不好，喜欢在这安营扎寨。
兴许是被刺眼的晨光照的眼睛刺痛，魏筑眠抬了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谁知胳膊肘一不小心好像触碰到了什么按键，先前无风时室内昏暗只能看到个迷糊的轮廓，风吹起时是一缕一缕若隐若现刺眼光芒，随着两片窗帘缓缓往两边拢去，天光大亮，卧室如同沐浴在朝霞里，一片霞光满满。
攫住他手臂的主人不满哼唧，把被子一拉整个人裹了进去，连带着魏筑眠也一起包抄，对方大概似乎是怕人形抱枕起床搅了睡眠，一只手箍着他腰，脸埋进了他肩窝，继续“太阳晒屁股”式地进行着他婴儿般的睡眠。
魏筑眠又陪着他躺了一会，脑子条理清晰地分析昨晚蒋星寒所透露的信息，若说绑走钟颖颖的人不是出于绑架勒索的目的，那便指向了钟万国手机里那个他们警方挖了四个月之久都没挖到一点有用价值的名为老鸦的人。
有可能是那个老鸦的人干的吗？明知警方在查他，还敢顶风作案。为了钱连命都豁出去，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除非——有靠山，背景强大到能让他肆无忌惮的靠山。
蒋星寒是查出什么了吧，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魏筑眠看向埋在他颈窝处的那颗黑乎乎脑袋，有种想把人唤醒的冲动，但最终只是轻轻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挪开半压在他身上的人，轻巧地起床去换了警服，出门前用柳言女士自己不吃强行赠送的腊排骨和米粒搅和在一块，给蒋星寒煲了粥。
……
“你和星寒的关系亲近了点嘛，我还以为永远是我拿到第一手资料呢。”冯思言靠在魏筑眠办公桌前原本是想问昨天出去有什么收获，结果收获了这么一条令他吃惊的八卦，倏地他又瞪大了眼睛：“等等，这么说你家被淹了，你现在搬到星寒家去了？你为什么不搬来我家？就因为我说你坏话。”
魏筑眠没好气斜他一眼，怀疑他脑回路有十八道弯，他第一句话就交代了家里水漫金山他搬家了，免得白跑一趟。这人听话从来只捡自己想听的，现在倒是反应过来了。
“怎么感觉你俩背着我谈恋爱了。”冯思言低声嘀咕，但看魏筑眠冷冰冰面容，心又想，谁恋爱会是这副鬼样子。
案情一筹莫展，魏筑眠没空和冯思言贫嘴，目光冷冷一扫而过，复又落在几份口供上，蒋星寒替警方排除了绑架勒索的可能性，那剩下的线索指向了钟万国手机里那些含义不明的数字。星河湾别墅命案发生后，他们赶过去将整栋别墅前前后后都仔细搜查过，但钟万国的手机是他带人第二次赶往案发现场才从后花园地里翻出来，顺利到有人提前安排好似的。
与此同时，市局门口停了一辆出租车，车上下来一个面容焦急无措，两眼含泪的中年妇女，她付了钱就拼命往市局里跑，门卫拦住她：“唉唉唉，干什么的你就往里冲，报案还是找人？”
“我……我报案，我女儿不见了。我找冯警官，找魏警官。”关素梅拉扯着门卫的衣袖，隐忍着的泪意在被拦住的这一刻，崩溃，喉咙滚压着的抽泣变成了号啕大哭，生怕再耽误一秒，她女儿就多一分危险。
门卫也被吓了一跳，女人哭声极具穿透力，四面八方的行人皆投来注目礼，连往市局里钻的各部门警员未散的睡意也被惊扰地消失殆尽。
习惯性拎着奶茶上班的苏蜜看见了关素梅，把奶茶往门卫手里一塞，将他的袖子从关素梅手里解救出来：“关素梅？你女儿怎么了？”
关素梅像是看到了救星，继而一把擒住了苏蜜纤细的手腕，她人干干瘦瘦，力道却不小，苏蜜疼得一皱眉，却还是竭力维持笑容，关心地再度问道：“我们去办公室里说清楚，你这样三言两语的，也解决不了问题。”
被泪水覆盖的眼睛模糊了视线，关素梅几乎是靠苏蜜搀扶着进了市局。
人未至，声先到，苏蜜喘了口粗气扯着嗓子喊了人，一起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关素梅扶进了办公室。
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苏蜜轻拍着她背部替她顺气，安抚道：“放松放松，你多喝几口水冷静下来，欣欣怎么失踪了。”
魏筑眠坐在关素梅对面，待她心情看似平复了些许，询问她：“你怎么能肯定欣欣是失踪了，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关素梅低头摸了一把眼泪，声音还很沙哑：“中秋节她们学校放假三天，她和我说要和同学出去玩两天，今天早上回来，可是我今天一直没有见到人，我没有手机，在路口电话亭拨了她留给我的同学号码，她同学说欣欣当天晚上就回家了，我……”说着，她又流了泪，哽咽着道：“可我压根就没看到人啊，欣欣是不是出事了？啊？”
朦胧泪眼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魏筑眠身上，双手颤巍巍地从桌底攀上桌面：“魏警官，你能帮我找到欣欣吗？她一直对我说她最相信你，你帮帮我吧。”
“她有交代清楚是和同学去哪玩？她同学联系方式你写下来，我让同事去那个同学家跑一趟。”魏筑眠给她递了纸和笔，在对方扭扭曲曲地写下数字时，魏筑眠转而移给了一旁的苏蜜，朝她看了一下。
苏蜜撵走了电话号码，叫了个同事一起出门。
关素梅放下笔后，手指无意识扣着桌面，眼神盯着虚空，好似在回想，好一会，她才肯定道：“衡水湖，欣欣说她和同学一起去衡水湖赏月，那边很漂亮，她们想去很久了，前天早上我还特地给了欣欣五十块钱，让她多买点蛋糕带去吃。”关素梅一说衡水湖三个字，在场人都愣了愣。
魏筑眠：“欣欣主动提要去的，还是她同学提议的？”
关素梅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只说班上很多同学都提议去，正好还要写作文，就说去找什么素材之类的。”
看来从关素梅这问不到有用的线索，只能看苏蜜那边有没有线索。
安排了人送关素梅回家，魏筑眠给苏蜜打电话，让她尽量问得详细点。
“会不会关欣欣和钟颖颖，是被人贩子绑走了。”冯思言在关素梅走后，直接了当地问：“人流大，如果是团伙作案，很容易将两个小女孩迷晕带走。”
魏筑眠觉得不对劲，“真要是人贩子掳走人，那人贩子胆子也太大了，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不是口不能言的婴儿和幼儿，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出差错——思言，你和老高几个查查各辖区分局中秋节那天女孩失踪报案有几起。”
冯思言脚步一抬，凝重道：“你是怀疑，有人专门找十二三岁的漂亮小女孩下手。”
魏筑眠：“还不确定，得等有足够的失踪案子撑起这个说法，才有说服力。莫队呢？怎么没看见他？”
平时都是莫恒丰组织开会，魏筑眠才会关注队长人在哪，不开会没案子时，莫恒丰身影也时常出没办公室之间，今天却一眼也没见着，说不上奇怪，但莫恒丰向来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况且眼下还压着钟颖颖失踪案，他竟然不在。
老高在一旁插嘴，小声道：“莫队的爱人生病了，他向罗局请了假，暂时把案子交给你来负责。”
莫恒丰是空降来的，大家对他私人生活不太了解，唯一清楚的是，他爱人身体不好，没有孩子。
“那行，你们先去做事。”
各自散去后，魏筑眠坐回办公桌，不一会，冯思言一扭头朝魏筑眠道：“筑眠，有一起女孩失踪报案，但阳山辖区那边的民警说这不知道算不算失踪。有点奇怪。我看我得跑一趟。”
“奇怪？”魏筑眠重复了一遍，他转头对老高说：“有事打我电话，我出去一趟。”
他这么说，自然是要和冯思言跑一趟。
老高埋头还在寻找符合的绑架案，只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
……
“昨天中午，一个老太太去阳山派出所报案说她邻居家的女孩失踪了，民警上门，那邻居说孩子中秋去亲戚家玩几天，没有失踪。民警也就没再往下查，今天老太太又去派出所说那女孩就是失踪了。民警怀疑这老太太和她邻居有过节，只做了个简单备案，口头告诫了一下老太太。我觉得不太正常。”冯思言说：“有过节怎么会揪着邻居孩子失踪不放，不该故意找别的茬吗？”
魏筑眠开着车，顺着他的思路走：“如果不是老太太年纪大故意找民警麻烦，就是那孩子的父母有问题，昨天早上报案，今天早上也报了案，真失踪，那就是两天时间，和她们一样。”
车里气氛凝重了几分，魏筑眠和冯思言有些相信那个小女孩，可能真的失踪了，只是不知她父母出于什么缘故，选择了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