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汗水泪水混合覆盖年心锦面庞,发丝凌乱地被树杈勾挂,钻心的疼直从脑门往脊椎蹿,她辨别不清方向只顾埋头往前跑,根本不敢停下脚步,竟叫她跑出别墅的后山范围。
一条蜿蜒盘旋的灰白水泥路钻进年心锦视线,水泥路尽头冒出一辆名贵的小轿车,从她眼前呼啸而过,她见过这种车的标志,她母亲现在嫁的男人,就有一辆这种车。
荒郊野外,突然出现了一辆价值不菲的名贵车,惊碎了女孩光怪陆离的恐惧感,也燃起了她求救的希望,她不管不顾追着车跑,没怎么喝过水的嗓子发出沙哑的求救声。
眼见车子就要驶出她的视线,女孩不顾喉咙散发的甜腥味,拼了命追,猝不及防地被一块石头绊倒,小小的身子狠狠击向地面,膝盖手肘磨破,碎石混着泥土蹭进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冲击的力道令耳畔轰鸣作响,她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车子去而复返,倒退着停在了女孩身侧,车上下来一位踩着软底单鞋的女孩站在年心锦面前,关心着朝她伸出手:“你没事吧?”
属于温柔清脆的女孩声音,令灰头灰脸的年心锦彻底松懈了防备心,抬头看向她,任由年龄比她大的女孩将她扶起。
年心锦一抹眼泪,反手抓着女孩的手臂,紧张急促道:“姐姐,我们被坏人绑架了,姐姐,你能帮帮我吗?就在前面不远的大别墅里,姐姐……姐姐你可以和司机叔叔帮我一起去救人吗?”
女孩递给她一颗剥了壳的巧克力,“乖,姐姐一定帮你救出你的同伴,但是我们只有一个大人,绑匪很多人吧,我们得先去报警,让警察来救人。”
年心锦接过巧克力,轻轻咬了一口,看着女孩让司机报警,缓缓地,她眼中的女孩和司机出现了重影,她摇晃了下脑袋,想要驱散不真实感,意识却像被什么抽出了躯壳般,四肢不受控制的疲软顺着车门滑了下去,直接晕倒在路旁。
“包装一下,应该会是件令人满意的礼物。没想到路上还能捡着意外惊喜。”
司机:“皎月小姐,这样会不会惹上麻烦。”
“绑匪把人毁尸灭迹了,我们在帮他们的忙而已,原路返回,让人把我们来过的痕迹抹去。”女孩坐回了车里,车内后视镜里出现一张画着淡妆精致脸庞,年龄大约十四五岁,勾着笑的唇瓣红艳地如同两片玫瑰花瓣,令她看起来有了成熟的秾丽风情。
他说得果然没错,走这条路,真的能捡到礼物。
……
警方排查工作投入了大量人力,没三个小时,就得到了其中一辆便宜货的主人的所有信息,此人是个给钱什么都敢干的三进宫人物,狐朋狗友一堆,在被警方逮住的时候,他还在赌场发挥赌徒精神,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据赌场老板讲,他两天输了将近二十多万,加上被逮捕时还在赌,估计上不封顶。
魏筑眠看着审讯室里满不在乎,甚至还在叫嚣着没犯法的滚刀肉韩钱,透过耳机,命令老高快刀斩乱麻迅速套出三个女孩的下落。
老高和另一个审讯老手没再听他扯淡,大力拍了拍桌子呵斥,威逼恐吓全用上,不知哪一点戳到了他的命门,总算老老实实招来:“是一个开着豪车的公子哥给了我女孩照片,说中秋节那天,衡水湖等着。我花几万块钱找了几个小混混一起绑了人,扔到他家别墅门口就什么都不用管。一个十万,对方现金给我的。”
“具体哪天?什么样的豪车?人长什么样?别墅具体地址?”老高一一询问道,犀利的视线盯着他不放。
这人简直就是神操作,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折成四块的照片,摊平在桌面上,镜面背后的魏筑眠也不由得探身望去——那是一男一女靠在一辆敞篷法拉利跑车上,下巴快戳到心口的爆乳长腿美女靠在男子身上,男子那张脸只要混娱乐板块的都知道,专门爱找自家艺人玩乐的李家二少。
“九月十号晚上十一点,夜里黑他又戴着副墨镜,约了我交易。不知道从哪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一见面就给了我八万订金,爽快得很,但车不是这辆啊!我把两个女孩就扔在那个阳山别墅,那一片比较偏僻,有钱人的爱好比较特殊不是。”说到最后,韩钱眼神滴溜溜地在照片上的性感美女打转:“这张照片还是他给我现金时,不小心夹钱里面了,我花着时候才发现的。”
“两个女孩?不是三个?”不仅老高和另一个审讯员愣住了,监控室里的魏筑眠也注意到了,目光在韩钱脸上逡巡,企图寻找他说谎的痕迹。
韩钱支愣起来,迷茫道:“啊!就两个,我说谎又没好处,难道两个三个量刑不一样?”
“哪两个?”老高耐着性子问下去。
“一个不说话和小护士待一块。还有一个和同学待一块。”韩钱细细回忆后,交代道。
“那俩丫头一个跟木头人似的,一个乖巧听话,漂亮是漂亮,可那完全没发育,有什么好玩的。”韩钱撇了撇嘴,“有钱人,真变态。”
“你他妈也好不到哪去,把你猥琐劲收收,到时需要你进行指认,配合的话,警方会替你向法官求情。”老高得到线索后,照片直接装入物证袋,让同事给韩钱签字,暂时拘留。
“照片你就这么给拿走了?”韩钱眼巴巴地看着照片被带走,讨价还价道:“你好歹把女的那一半撕下来给我。”
“撕什么撕,输掉的二十几万够你找好几个了。”另一个同事把口供录好后,让他签字,多嘴反驳他。
韩钱低头签字时,小声嘀咕道:“这他妈能一样,那女的起步费起码一百万。”
……
在审讯进行到审出别墅地址后,魏筑眠便离开了监控室,兵分两路做了安排,一路上李家抓人,一路赶往阳山郊区别墅救人。
市局刑侦队准备工作十分到位,不到十分钟,便准备就绪,警车从市局蜂拥而出,抓人的需要进行罗局签字这个流程,慢了一步。
魏筑眠并没有参与抓捕,跟着车去了阳山郊区别墅,那一带,几年前是个热闹别墅区,后来因为当初开发地皮时有几个原住民要房不要钱,硬是要求开发商给别墅,原住民搬进去后,造成素质低下,大多有钱人干脆选择了别处,就把这边买的处于半丢弃状态,物业管理稀松,有个看门的老大爷就不错了。
通过苏蜜调查李少白的名下房产信息,几辆警车风驰电掣地冲向那栋荒废许久的大别墅,不止那一栋,周边的大别墅几乎皆是这个状态。
苏蜜从车上下来,搓了搓手臂,满地枯叶一踩嘎吱脆,荒草丛生,花草树木枯萎地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这地挺适合拍鬼片的。”
魏筑眠按了一下她脑袋,沉声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赶紧找人去。”
三辆车的警察进了别墅,四通八达地顺着各个走廊摸索而去,魏筑眠径直去了后院,后院没有护栏直通往后山,别墅与别墅之间也没有隔断,毫无隐私,只要下了阶梯,便全是能没过小腿的枯草丛。
他抬眼眺望后山那边,却仔细观察到了一小条荒草经过踩踏而开拓出来的路,魏筑眠顺着那所谓的“路”的尽头走过去,是——别墅的一个小通风窗。
窗口太小了,魏筑眠匍匐在地,也堪堪将脑袋探入半个,蓦地,他睁大了眼睛,看到了坐在杂物堆的两个女孩,面前还有开封的食物。
他立刻退出去,按着耳机道:“人在地下室,动作别太大惊吓到她们,尤其是钟颖颖。”
魏筑眠声音不算太大,但对于如同惊弓之鸟的关欣欣来说,一点点微末的风吹草动,她都能察觉到,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了通风口,舔着嘴角的血丝,小声而紧张地出声:“魏警官,是你吗?”
魏筑眠不得不再度探头进去,对上了小姑娘那张灰扑扑的小脸,以及那双明亮璀璨的双眼,他笑了笑,安慰道:“别害怕,你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正欲开口问,年心锦是不是已经回家的关欣欣被开门声打断,她抿了小嘴,走向钟颖颖,拉起了小姑娘,钟颖颖乖乖起身跟着她,注意到这一幕的魏筑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救出人后,两个小姑娘被苏蜜扶进了车里,还分别给两人倒了温开水,关欣欣很快饮进了半杯,苏蜜眼见小姑娘精神方面状态很好,嘴边挑起了微笑,温柔可亲问她:“这两天就你们两个被绑在这吗?”
关欣欣紧紧捏着杯子,反问:“不是心锦让你们来救我们的吗?”
这一反问,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向在场所有刑警,魏筑眠正举着电话问抓捕李少白进展情况,也暂时性地怔愣了一下,他很快挂了电话,按着车门,紧声问:“她和你们在一起,那她人是从通风窗跑出去的,大约是几点?”
不等关欣欣回答,他立刻组织剩下刑警往后院跑:“苏蜜,你问具体时间,我带人去找。”
“我……我不知道……没,没有手机和手表,我不清楚……”回答得磕磕绊绊的关欣欣从未见过魏筑眠用这么严肃的面孔问她,苏蜜抓住女孩肩膀,认真道:“欣欣,好好想想,心锦一个人还那么小,荒山野岭的很危险。”
“我只记得,太阳晒了一点点进来,心锦爬出去时正好挡住了。”关欣欣竭力回忆,但对于一个被绑了两天没有任何提示时间流逝的女孩来说,完全失去了时间观念。
苏蜜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天,高空黯淡,只剩下热度不余遥遥坠在地平线的夕阳,她撸了一把因汗渍紧贴在额前的碎发,站起来跑进了房子地下室,透过小小的透气窗往外瞧去,从这角度,别墅的后院此刻连夕阳的颜色都沾不到,更别提追上夕阳的小尾巴了。
她抬手看了眼腕间手表,结合即将暗下来的天色,上气不接下气地给魏筑眠打了电话:“副队,应该是早上,正午十二点的太阳正对着地面,没可能照进这个半地下室,午后的太阳往前院倾斜,只可能是早上十点多到十一点多。”
山路崎岖不平,女孩慌乱奔跑中路线无意识地往山下跑,魏筑眠他们顺着被踩踏出的小路一路沿途寻找,也找到了灰白色水泥路,魏筑眠接到电话时,正半跪在地上,观察粗糙不平的路面隐约可见的丝丝血迹,心事重重道:“她可能被人带走了也说不定。”
随后挂了电话,一招手:“来个人,把血迹提取回去,顺便看看旁边的车辙印能不能一并提取。”
这会儿,暮色降临,可见度愈发地低,他茫然四顾了一会,思忖着下一步是不是该打电话回局里请求搜救队进行搜山。
“筑眠,这女人根本就不是去接孩子。”这时冯思言来了电话,语气很是气急败坏:“她先是去了美容院做了两个小时美容,又转战商场血拼,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空着手去亲戚家接孩子,结果她拎着大包小包去和几个女人喝了一整个下午的‘下午茶’我真他妈服了,她根本没有任何亲戚,和人在咖啡厅分道扬镳后直接回家了,我现在正在她楼底下,你那边需要帮忙吗?”
年心锦下落不明,她母亲丝毫不关心,甚至知情不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很有嫌疑,缓了缓焦灼的心情,他叹声道:“把年慧和她老公一起请回市局,年心锦失踪了,不知道是被人救走,还是再度被居心不良的人带走。我们循着她慌不择路的奔跑路线,只在道路中央找到了一点点血迹,暂时还不清楚是不是她的。”
“好,我知道了。”冯思言两三下将面包就着矿泉水吞咽下肚后,利落地下车上楼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