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筑眠让同事加派人手过来寻找,顺便申请了几条搜救犬,还沿着公路的延伸途径调了监控,但阳山这一带郊区实在太偏僻,别说监控,路灯都没有一盏,就只有公路出来下了市里那条路才有监控。
周围县城村镇的派出所也打过招呼,有人报警或是领着年心锦报案,会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忙活到了夜里九点多,搜救队负责人找了魏筑眠说话:“魏副队,我们已经将搜查范围又扩大十公里,她一个十二岁小姑娘,体力再好也不可能满山乱蹿,我认为她被路人救走的可能性更大。”
对于这点,魏筑眠不是没有想过,四周被黑暗笼罩,车灯所照范围非常有限,年心锦既然跑到了大路,那便不可能再往山上走,魏筑眠面色比漆黑的夜晚还要深沉,他久久不吱声,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眉眼,朝搜救队负责人客气道:“收队吧,辛苦你们了,让同事们下班。”
“哪里,我们也希望小姑娘能早点回家和父母团聚。”搜救队负责人与魏筑眠握手后,真诚地道,魏筑眠没对这句话做出评判。
关欣欣和钟颖颖两人已被苏蜜提前送去医院检查身体和清洗伤口,奇怪的是,几乎不对外界做出反应的钟颖颖竟然会主动跟在关欣欣身后,手上扯着——关欣欣衣角?
关欣欣嘴角开裂,牙齿也松动好几颗,护士找了个角落替她上药,她沉静着小脸,疼也只是微微皱起眉一声不吭,上好药后,关欣欣对着保持着微笑的护士,轻声道:“护士姐姐,你手机能借给我打个电话,我想给我妈妈报平安。”
护士见关欣欣双眼含着泪,模样可怜,心生同情,她左右看了看,将兜里手机掏出来解了锁递给她:“那你必须要很快哦,被发现的话,我要被扣工资的。”
关欣欣熟悉地按下了一串熟稔于心数字,接通后,趁护士收拾药盒时,背过身捂着唇,语速简练地小声将年心锦给她的地址报给了对方:“哥哥,帮我找个人好吗求求你,年心锦,十二岁,家住阳山街道梧桐小区102室。”
对方听完直接挂了电话,并未出声。但关欣欣清楚,对方答应了只要她有事打电话,就一定帮她办到。
关欣欣删了通话记录后,将手机还给护士,冲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谢谢护士姐姐,你人真好。”
“快去吧,外面还有人等你。”护士拍了拍关欣欣肩膀,继续整理药盒,等她空暇时,掏出手机随意翻了翻,点进去通讯录,却发现最新一通拨出去的是她下午打给男朋友的。
“小姑娘真奇怪。”护士嘀咕了一句,摁息了屏幕。
……
从阳山别墅到市里,需要三个多小时路程,警察风驰电掣地赶,连续闯了一路的红灯,总算在凌晨十二点之前抵达市局。
一行人急匆匆地下车往市局办公大楼拥挤而去,苏蜜送完年慧正巧打算回去,脸上在他们身后瞄了一眼,涩声道:“副队,没找着人吗?”
她不提还好,一提,一行人面色也阴沉下来,截止年心锦早上到现在失踪已经十多个小时,杳无音讯,实在是给在场人心里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魏筑眠凝重的眼神对上苏蜜:“必须得发布寻人启事了,最黄金的七十二小时不能浪费。你去将年心锦照片找出来,用内网分布出去,尤其是阳山区那边附近的乡镇,让那边的辖区民警张贴顺便再走访看看有没有见过。”
“副队,我马上去。”苏蜜忙不迭地原地转身跑了。
韩小一路从审讯室小跑出来,钻进办公室打算给魏筑眠打电话,奈魏筑眠电话已被打没电自动关机,莫恒丰不在,所有人都找魏筑眠指示下一步行动,他焦急地撂下电话,原地走了几圈,就见走廊外脚步声叠叠而来,眼一亮,忙探出头去看向来人是谁。
一见是魏筑眠和其他外出的老同事,韩小松了口气:“副队,那李少白可真不配合,而且嘴里不干不净,老高差点都要和他打起来了,从他嘴里捞不出半点有用的实话。”
“怎么了?”魏筑眠脚一收,拐去了审讯室,韩小跟着他身边,皱着眉把从抓了李少白那刻起发生的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遍,最后做了个总结:“我们问什么,他就说不认识不知道,让我们赶紧放他出去,不然投诉我们警察乱抓人,还囔囔着要给他爸打电话。还说了些不入流的话。”
说话间,来到了审讯室的观察室,里面坐了个衣服不好好穿,头型很韩式,面相轻浮的年轻男子,一个人坐里面他也能将威胁投诉之类的话,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愧是家里是开影视公司的,脑残电视剧看多了,将不入流的台词信手拈来。
“我爸认识省厅很多大人物,你们不想让老子投诉,识相点赶紧放我出去。妈的,老子又不好那口,抓小女孩干嘛。”李少白气得五脏六腑好似要喷出火来,巴掌拍得桌面“啪啪”响。
魏筑眠没将那些话放入耳里,却把他最后一句听了进去,他摸挲着下巴,来回走了两步:“让那个韩钱过来认人,到底是不是他。”
光看里面那个脾气暴躁,满脑子只知道花钱和玩女人的李少白,就知道是被人陷害了,究竟是因为他得罪人被人栽赃,还是有人在谋算一盘棋局,就不得而知了,从一开始故意扮成李少白的模样花钱找人绑架两个年龄相近的小女孩,再到故意留下照片,再然后把小女孩关到半废弃的别墅地下室,这么大费周折,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韩钱戴着手铐被押进观察室,一看单面玻璃里的李少白,手指激动地往玻璃那指:“就……就是他,给了我钱让我抓人。”
一只手按住激动的韩钱,魏筑眠用了些力道,韩钱不明所以地回头,魏筑眠却没看他,而是同样盯着李少白:“韩小,去拿副墨镜给李少白戴上。”
韩小转身出了门,小跑回他们办公室的小杂物堆,把万年没登过几次场的工具箱抬出来,埋头在里面捣鼓了一会,翻出了个满是灰尘的墨镜,他清洗一遍后,进了审讯室递给一脸“终于有人理老子”鼻孔看人的李少白。
李少白眼见清秀的小警察又回来,正想开口调戏几句,猛地被墨镜怼一脸,他露出个油腻的笑,下流道:“怎么着,要把老子放出去了,还用墨镜来请我。哎,小警官,你长得这么帅气,要不要考虑去我家公司当艺人,没有演技也没问题,床技好就行。”
韩小朝单面玻璃投去无奈一眼,学着老高的语气呵斥他:“老实点,让你戴就戴,哪那么多废话。”
“戴上就可以走了?”李少白问他,见韩小沉着脸没回应,他不情愿地戴上,扭着脑袋特意照镜子找角度显示自己的帅气。
观察室里外出刚回的刑警们先前还以为韩小说李少白嘴里不干不净是指他问候祖宗爹娘之类的脏话,现在倒是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被人调戏了,刑警们在外奔跑累了一天,突然看了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少男”连续剧,因魏筑眠在场,想笑不敢笑地憋着,着实要内伤。
只有韩钱一脸嫌弃,大胆发表感言:“这还是个男女通吃的,真恶心。有钱人果然变态,玩的花样这么多,还指认什么,我说肯定就是他……”
魏筑眠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有如实质般的杀气迎面腾来,令他讪讪地闭了口,认真端详玻璃窗里自恋照镜子的李少白,过了片刻:“我分辨不出来,感觉就是一个人啊,约我见面那天,他戴了一副墨镜快把整张脸都给遮住了,天色又暗,我……”他也有些不敢肯定了。
“十号那天,李少白一整天的行程,查。有时间证人的话,全带回来问话。”魏筑眠言简意赅道。
瞬间,审讯室只剩下三个人,魏筑眠挥挥手,押着韩钱的刑警也带着韩钱离开。被扭着肩膀转身出门的韩钱眼角一刮正在对镜搔首弄姿的李少白,脑子灵光一闪:“那个人的手有些粗糙,给我钱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背有很浅的伤痕。”
他一提醒,魏筑眠的视线也落在李少白手上,可惜对方像是很满足自己的这副尊容,摘下墨镜,坐回了审讯椅上。
“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实在不行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帮我请个律师。”韩小抄回墨镜,两耳起了屏蔽功能般,自顾自离开,李少白叫嚣着:“哎,你们给个准话啊,小警察,你回来。”
魏筑眠亲自去了关押李少白的审讯室。
魏筑眠可不像韩小,看起来温和无害,斯斯文文,此人长年板着一张别人欠他几百万的扑克脸,饶是那张脸清逸绝伦,也被那冷冰冰气质搅得大打折扣。至少,李少白歇了嘴贱轻佻的毛病,浑身吊儿郎当的坐姿也端正了些。
李少白见着魏筑眠在他对面落座,漫不经心朝自己投来一眼,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开腔:“本月十号,你一整天都在哪,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李少白刚板正的身子,霎时烦躁地瘫了回去,软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你们已经问过我了,都过去十三天了,鬼记得啊!白天忙着上班,晚上忙着约会,我哪有空记得什么日期干过什么,对了,今天几号?”
魏筑眠冷睇着他,沉声道:“如果你交代不出来当天的去向,李少爷,绑架未成年少女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人指认你出钱买通他,连绑人的地址也在你名下的房产内,就算不是你——”魏筑眠巧妙地闭了口,依旧盯着他看。
“那……那我仔细想想……”在魏筑眠话语眼神双重施压下,李少白结结巴巴了一会,他蓦地抹了一把脸,眼神对上魏筑眠:“二十号那天,我和两个小明星在星河湾那边的别墅开了个三人聚会,你也知道,星河湾别墅不该有的监控没有,安全系数高,我去的时候和那两个小明星戴了口罩和墨镜,保安没认出我来。我把两个小明星的联系方式给你,你问问就知道了。去一趟星河湾别墅也行,我在卧室录了像。你们看可以,别往外传,那两个小明星现在我家公司力捧的新人,要是泄露了隐私,亏损大了,我哥会打死我的。”
眼见魏筑眠不为所动,还欲张口再问,从未警局旅游过的大少爷手脚抖擞,心也发颤,该老实交代都交代了,顿时索性破光子破摔:“你们警察不是很厉害吗,麻烦你们自己去调查吧,我真的不知道了,我也没得罪过谁,最多也就谁看我给了他死对头好的资源不爽了找我抱怨,总不能向宫斗剧那样,斗来斗去,把我弄死吧。”
“你几点去的星河湾,又是几点离开?”
这个问题,李少白像是吃了定心丸,踏踏实实了,回答起来,还带着莫明的骄傲:“八点多去的,第二天上午十点离开,因为有个小明星要去拍一组写真,时间有些赶。还有很多玩法没体验,总觉得有些可惜。”
魏筑眠捏着笔,竟不知该如何问下去,他竟然在这小子身上看到了几分相似蒋星寒那混账小子满嘴胡撩,没一句能听得下去的靠谱话。
他暗自调节心态,才又从各个方面问了一些问题,却将李少白越问越迷糊,甚至可能拉动全世界仇富者的集体仇恨,炫富道:“我名下房产?那就更不知道了,大大小小别墅,有个十几套吧,公寓更是数不过来,春景市那边的——对,就华澜公寓,蒋爷经常住的那个小区,我好像也有几套,都没怎么住过,我大部分时间待酒店里。”
魏筑眠合上笔录本,一脸冷漠。
他心道,我真的尽力了,这富二代比那些老油条罪犯还要难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何种境地,一副老子有钱,老子不怕,老子天下无敌。
有时候,他都想不通,蒋星寒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和这群作死队混在一块,还将这些人不良嗜好模仿地淋漓尽致,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