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死？”
“我当然没死。”
“你为什么没死？”
“我为什么要死？”
“你不可能没死。”
“你怎么不去死？”
流云很吃惊，很疑惑。
铁髅裂在十大魔器中排行第六，拥有“铁髅一裂，天崩地裂”的凶名，从没人能在这种兵器爆裂后逃生。
可是古凌可不止活了下来，还救了平瑶一命，现在又从大火中救了乐彦一命。
而且，古凌可突破中灵境了。
他最得意的手下死在了铁髅裂下，谁知铁髅裂不止没杀死古凌可，反而让古凌可在铁髅裂的摧残下突破到了中灵初境。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古凌可，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古凌可看着自己布满黑色花纹的右手，慢慢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落在流云眼中那一刻，流云震惊地发现他的身影从原地移到了自己面前，脸几乎贴在了自己脸上。
“我就是这样做到的！”
强大的气浪从大街中央向外扩散，涌现出的杀伐气息将街面撕裂，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古凌可和流云各自退到裂口两边，撕裂的气浪将石块卷起又碾灭，化为飞沙吹尽，看着就像两人眼中的淡漠。
当初在圣殿府看到古凌可被阴煞王控制，流云便感受到了古凌可身上那股强大又充满戾气的力量。
那个时候，那并非古凌可的力量，而是阴煞王的力量。
从一拳打飞郭胜，到打败高久忠等四位伏魔少帅，再到战胜伏魔中帅万玉山，全都是阴煞王在行动。
那个时候，打败郭胜和伏魔统帅的不是古凌可，而是阴煞王。
阴煞王已死，此时此刻，控制劫煞力的不再是阴煞王，而是古凌可。
凭借这份力量，古凌可逼得赵平用铁髅裂与他同归于尽；
又凭这份力量，他从那种绝境中将平瑶救了出来。
这份力量赠予古凌可强大的同时也侵蚀着他的神智。
流云很难想象，古凌可一旦真正掌握这份力量，会有多可怕！
“古凌可，你现在不排斥这种力量了？”流云想起围楼里古凌可誓死不承认自己尸煞身份的事，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讥讽。
古凌可高仰着头，向后弯腰，张开双臂，就像迎接这个夜晚一样，哈哈笑道：“排斥？这么强大的力量，我为什么要排斥啊？”
古凌可向前看着流云，一对眼眸里充满了兴奋与癫狂，说道：“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排斥！”
流云右手结一印，左手高举玄齿刀，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打算在尸煞这条路上走多远。”
“含沙刀，一刀绝——妖！”
狂风忽起，卷起满地沙土，如被风吹起的漫天柳絮，在夜幕的遮掩下变成了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漫过大街向古凌可压来。
密集的沙尘里隐约可见一记刀光，不是十分明亮，不是特别锋利，可看见刀光那一刻，任何人都能从刀光里感受到极端恐怖的杀机。
那种杀机仿佛藏在棉絮中的钢针，看似柔和，一击却可致命。
这是黄漠含沙刀诀中的招式。
极为暴烈的一招，以满天黄沙为掩，吸烈日阳刚之力，将黄沙狂暴力化为刀。
一刀攻之，可碎山断流，非越境强者不可破之。
对修刀者而言，要修炼一刀绝这种刀技，体内经脉一定要强韧有力。
如果经脉孱弱，未练刀法，必先遭刀法反噬，经脉尽断，当场毙命。
对于未破承师境的修刀者而言，没人敢练这一招，更没人敢用这一招。
世间出现过太多强行用功，未破境先修刀的人，最后无一例外死在了这种刀法的反噬下。
流云未破境，他是在未破境的情况下使用这一招的。
然而满地黄沙能起，沙中刀光能现，说明他已经掌握这一招了。
就像乐彦，未破境便使用神火道。
他们敢使，他们能使，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
就像同龄人刚突破下灵境时，他们已经步入了上灵境。
黄沙向古凌可扑来，每一粒沙尘都如一把尖刀割向了古凌可。
黄沙即刀。
在黄漠中，很少有人能破解这一招。
在这种被沙尘覆盖的街面上，同样很少有人能破解这一招。
更何况，这不是普通的一刀绝，这是流云借四元清乾戒祭出的拥有强大妖力的一刀绝。
妖力，乃远古妖域之力。
与妖力打，便是跟妖域中的万千凶兽打。
流云能成为世间最知名的新人之一，除自身天赋外，跟金荒赐予他的法宝也有很大关系。
他能越境斩杀高境界者，不止需要他掌握含沙刀诀，更需要他借名刀来使出这种刀法。
黄沙埋没了古凌可。
古凌可的身影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他狰狞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笑声穿透了每一粒沙尘，与古凌可的身影一起出现在流云面前。
他的拳头向流云砸来，出现在拳头前方的是一记刀光。
沙为影，天盖沙，满地黄沙尽是刀。
古凌可的拳头砸在了刀光上。
没有鲜血飞溅，没有刀光迸裂，只有恐怖的波动从沙中飞起，扩向四方，极尽所能地摧毁一切。
一道身影从黄沙中退了出来。
那是流云。
看这一拳，竟是逼得流云向后退了十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凌可的笑声从未散的黄沙中飘了出来。
感受着笑声中的兴奋与狂傲，流云左手持刀，右手结印，四元清乾戒上，“妖”字光芒渐渐暗淡，亮起的是那个“鬼”字。
“含沙刀，一刀绝——鬼！”
流云一刀挥出，地面尽数碎裂。
破碎的青石板间，黄沙徒然飞起，犹如一汩汩扬起的清泉。
黄沙中卷着阴森森的鬼气。
阴风仿佛穿透大街，从九幽地狱里吹了出来，连扬起黄沙的风都成了红色。
这是九幽阴鬼之力，是世间最恐怖、最神秘的力量之一。
让很多人忌惮与厌恶的召唤师和巫师便是这种力量在世间的体现者。
风染红了黄沙，让每一粒黄沙看着红彤彤的，仿佛被地狱里的血池涮洗过。
一道身影从红色沙尘中走来，明明走得很慢，像是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样子，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
可他的身影飘忽不定，一步落下后徒然出现在另一地；
再行一步，又出现在了另外的地方。
无数沙粒向那道身影袭去。
每一粒沙尘都带着浓郁的阴气，好像无数恶鬼会从沙粒里钻出来。
面对这些数米高的沙尘，竟有一种面对成千上万只恶鬼的错觉。
黄沙中突然闪出了一把如精铁般的黑色刀刃。
那是黑铁，是比黑煞力强大十倍的力量，由黑煞力凝聚而成，却又极难凝聚。
万名尸煞里有一人凝聚成功已属罕见。
无数刀光亮起，与黑铁相互碰撞。
一息之内，碰撞声出现了不下百次，沙尘更是被震得到处乱飞。
黑色刀刃穿透沙尘，攻到流云面前，被流云一刀挡了下来。
玄齿刀与黑铁相撞后，狂暴的波动再次出现，将地面压出了一个近一丈宽的深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铁消失了，随古凌可狂笑声出现的是流云退却的脚步。
刚才这一击，他打退了古凌可的黑铁，付出的代价是又向后退了十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古凌可的狂笑声由远及近，充斥了沙尘每一处空间。
在他的笑声面前，流云眸中出现了一抹怒意。
他反手持刀，右手结印，轻喝道：“含沙刀，一刀绝——神！”
四元清乾戒上，“鬼”字光芒消失了。
与此同时，“神”字光芒亮了起来。
这一刻，神圣的气息自戒指中流出，刹那间传遍了流云全身。
四元清乾戒召唤出的力量太过强大，流云纵然体魄强悍，也禁不住这枚戒指不间断的摧残。
此时的他脸色潮红，喉间出现了一抹腥味。
但他紧咬牙关，愣是将气血强行压了下去。
他向前挥刀，无数沙粒立即从他身前地下冒出，似倒灌的瀑布般覆盖了大半街面，升有十数米高。
沙尘湮没了流云的身影。
在几乎看不见的视野内，流云清楚地看见了冲到他面前的古凌可脸上的狞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何等美妙的力量，何等美妙的力量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齿刀砍在了古凌可胸口。
没有鲜血乱飞，反倒像砍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铁块上。
玄齿刀下方，古凌可胸口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精纯的黑色，几乎能倒映出玄齿刀明亮的影子。
“黑铁！”
流云自言自语道。
黑铁化是尸煞独有的能力，是将黑煞力凝聚成铁的力量。
古凌可胸口这片黑色正是一面坚如铁盾的黑铁。
玄齿刀与古凌可胸膛的黑铁相撞，神圣的气息与霸道的煞气疯狂冲撞着对方。
两种气息撕裂摧残了满天飞沙后，流云被从飞沙中逼出，再退了十米。
流云呼吸粗重地盯着乱飞的沙尘。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他非常愤怒。
他比古凌可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手中握有百器榜上两件强大的兵器。
饶是如此，他依然无法在古凌可面前占据优势。
四元清乾戒上，“神”字光芒消失，“魔”字取而代之。
流云双手将刀高高举起，从头顶慢慢拉下，仿佛用力拉下了一截长在头顶的树枝，大喝道：“含沙刀，百斩——魔！”
无数刀光从地下冒出，一记一记，似跃出水面的鱼群高高飞起，每一记都萦绕着强大的戾气。
这些刀光顷刻间割碎了一地青石板，割碎了街旁建筑，割碎了风雪，割碎了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光割得尽一切，却割不断古凌可的狂笑声。
古凌可脚踏星位，出现在流云周围各处。
由于速度太快，几乎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看见他留在街上那些越来越多的残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地下冒出的刀光速度很快，但快不过古凌可的身影。
不知多少次，刀光快要砍中古凌可时，古凌可已然消失，充满戾气的刀光只能从残影中穿梭而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有刀光碰到了古凌可的身体。
然而即便充满狂躁戾气的刀光，也无法刺穿古凌可身上那层薄薄的黑铁。
这不是一般的黑铁，这是由劫煞力凝聚出的黑铁。
劫煞力是世间最强大的黑暗力量之一。
在这种黑铁的防御下，一切刀光悉数粉碎。
刀光溅起的沙尘埋没了两人身影。
所有视线皆被遮挡，只有撞击声不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撞击声终于消失了，满天沙尘这才开始回落。
支离破碎的街面上，面对面站着古凌可和流云两人。
流云唇边的血迹未干，古凌可身上，黑色花纹的覆盖范围比刚才更加广泛。
古凌可面色狰狞地向前踏了一步，正打算继续和流云打，一个声音猛然传来，如惊雷般落入了他耳中：“小可！”
“小可……”
“小可…………”
“小可………………”
……
这个声音如拂过岸边的轻风，吹散了笼罩在古凌可心头的阴霾，吹走了古凌可内心的戾气。
古凌可眼中的杀戮和嗜血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澈与迷茫。
他转过头，只见辰夜站在不远处，正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在他身体表面，黑色花纹如同受到惊吓，以最快的速度缩回了他身体各处。
他向辰夜走了一步，低声叫道：“师父……”
“嗵——”
一声巨响出现在古凌可和流云之间，像是一块陨石从高空坠落，砸在了街面上。
十数米高的烟尘急速飞起。
烟尘消失时，只见两道身影出现在古凌可和流云之间。
站在流云面前的是鬼仙丘仁，站在古凌可面前的是医盟盟主袁游。
袁游向身后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惊讶地落在了昏迷的平瑶和乐彦身上。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古凌可，很难相信是古凌可保护了乐彦和他孙女的安全。
丘仁和袁游身上都有伤，不过都不算严重，不消多少时日便能痊愈。
丘仁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辰夜，一挥衣袖，说道：“走吧，流云。”
丘仁和流云身影逐渐黯淡了，像是融入了夜色中。
流云身影消失之前，他盯着古凌可的目光前所未有地兴奋，说道：“我会再来找你的，古凌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