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芊蓦然明白为何今日凌晨找不到这支簪子了。
她“嗯”了一声,说道:“这只九尾瑶池玉凤簪是我的。”
祭天坛下一片哗然。
众人心想怪不得明三世丝毫不顾及祭天大典,在大典进行中便气势汹汹赶了过来,敢情是兴师问罪来了。
见雨芊承认玉簪是她的,明三世说道:“您不想解释一下吗?”
雨芊摇头,说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发现九尾瑶池玉凤簪丢了。”
“您不觉得这很巧合吗?”明三世说道。
他微眯双眼,淡淡说道:“国宝一样的九尾瑶池玉凤簪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说丢就丢了,还恰好丢在我一名死去手下的断手里。”
“你什么意思?”八皇子燕王涂枫向明三世走了一步,身上涌起了强烈的杀气。
他修到了豪强境后期,是一位实力雄厚的豪强。
他的修为虽没明三世高,但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明三世看了涂枫一眼,反问道:“燕王殿下认为我应该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我皇嫂杀了你们伏魔少帅?”七皇子涂刚口直心快,当下诘问道。
“这不是我说的。”明三世冷冷说道。
他看了一眼九尾瑶池玉凤簪,明显在说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的国君涂靖这个时候开了口:“明中帅,您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吗?”
明三世没理睬涂靖。
他盯着雨芊,问道:“庞皇后,您是尸煞吗?”
“放肆!”
“住嘴!”
“你说什么?”
……
各种质问声传遍了祭天广场。
众人难以理解地看着明三世,不明白明三世怎么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堂堂飞廉国皇后、中原西域第一帝国的国母怎么可能是尸煞?
明三世没理满场的责问。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雨芊,再次问了一遍:“庞皇后,您,是尸煞吗?”
两次问话雨芊都未作答,人群这时反而安静了下来。
有人在看明三世,有人在看雨芊。
在长时间的静默中,孟千秦向祭天坛走了一步。
他握着剑鞘的左手拇指将剑向剑鞘外推了半寸左右,说道:“得罪了。”
孟千秦拔剑向雨芊冲去,众人不觉大骇。
多少年了,飞廉国从未出现过弑后之事。
孟千秦作为堂堂伏魔少帅,居然在飞廉国的祭天大典上对飞廉国母拔剑。
第一个反应上来的人是八皇子燕王涂枫。
他从小征战沙场,对刀光剑影司空见惯,立即向旁边一名侍卫伸出了手。
那名侍卫手中长枪脱手飞出,被他握在手中,在腰间转了一圈,以极其霸道的气势刺向了孟千秦。
站在明三世左边的两名伏魔少帅向祭天坛冲去,被五皇子涂海和六皇子涂伟拦了下来。
七皇子涂刚从侍卫手中抢来了一把刀,看着毛松走向祭天坛的身影,立即挥刀朝毛松砍去。
毛松是几名伏魔少帅中实力最强的,即使昨夜强行破阵受了伤,也不是还没突破豪强境的涂刚能比的。
涂刚的刀被毛松一脚踢中,力道之强,震得他右手发麻,刀差点从他手里飞出去。
没有明三世的命令,除了几名伏魔少帅外,没有伏魔者敢擅自行动;
没有国君涂靖的命令,除了几位皇子外,武将和侍卫也没一个人敢动。
众人焦虑地看着在场上激斗的伏魔少帅和飞廉皇子,心想一个好端端的祭天大典怎么会变成这样?
涂刚向后退了几步,见毛松盯着雨芊,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大怒,又朝毛松砍来。
这一刀比刚才更狠,却被毛松轻易躲过。
毛松连手都没抬,直接用肩膀撞在涂刚胸口,撞得涂刚连退了好几步。
这种轻视让一向养尊处优的涂刚几乎失去理智,大吼着朝毛松砍来。
这一次,当刀落在毛松头顶时,毛松终于将目光移到了涂刚脸上。
他朝涂刚走了一步,左手抓住涂刚握刀的右手,强行将刀平放在涂刚胸口,一边推着涂刚向后退,一边抬起右拳,不间断地打在了刀面上。
刀在毛松的拳头下扭曲变了形。
四皇子涂朗见势不妙,怕涂刚有什么闪失,急忙朝毛松扑来,却被狄清河拦住了去路。
看一众皇子,除了被侍卫护在身后的九皇子涂信外,其他几位都跟伏魔少帅杠上了。
毛松连着十几拳打在铁刀上,将刀面打得坑坑洼洼,这才松开了涂刚的手。
涂刚退了十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地,手中铁刀完全变了形。
铁刀虽紧贴涂刚,毛松拳威也只留在了铁刀上,并没有通过铁刀落在涂刚身上,可见毛松将拳术练到了何种境界。
毛松从涂刚身旁走了过去,目光又回到了雨芊身上。
看着毛松的背影,涂刚气得失去理智,大吼着朝毛松冲来。
雨芊知道涂刚远非毛松对手,正想跃下祭天坛阻止涂刚,却被涂靖抓住了她的手。
如明三世所说,她确实是一名尸煞。
涂靖认识她的那天,她对涂靖说过自己是尸煞;
涂靖要迎娶她的那天,她也对涂靖说过自己是尸煞;
涂靖登基、要封她为后的那天,她还对涂靖说过自己是尸煞。
涂靖只有一句话:“不管你是不是尸煞,我都爱你。”
涂靖可以忽视她尸煞的身份,但飞廉国的臣民们忽视不了,圣域的伏魔者也忽视不了。
眼下伏魔者逼她出手,就是想确认她尸煞的身份。
涂靖清楚伏魔者的心思,自然要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她做出任何暴露身份的危险举动。
涂刚挥着已经变形的刀朝毛松砍去,却被毛松抓住右手,将他整个人丢向了空中。
只见毛松纵身一跃,看那架势,分明是要一拳打在涂刚身上。
连铁刀都承受不住毛松的拳头,更何况涂刚的身体?
雨芊看在眼里,情急之下甩开涂靖的手,纵身一跃,朝涂刚跳去。
雨芊跳出祭天坛那一刻,一直站在祭天坛上的涂靖终于动了。
他和明三世都是地贤,无论速度还是力量远非毛松、雨芊这些豪强可比。
雨芊刚跃出祭天坛,他已经冲到了毛松面前。
然而山顶上的地贤并非只有涂靖一人。
在涂靖冲到毛松面前后,明三世出现在他面前,对他伸出了满是老茧的右手。
这只手撞在了涂靖的手上,两只手掌相撞,仿佛两把利剑相碰,强大的波动震得两人同时倒飞而回。
涂靖落回了祭天坛,明三世退到了刚刚站着的地方。
直到这时,雨芊才跃到飞在空中的涂刚身旁。
她左手将涂刚拉到身后,右手握拳打向了毛松。
毛松的拳头也打了过来。
那是一只很平静的拳头,出拳不快,但雨芊知道这是一只蕴藏着恐怖力量的拳头。
她的拳头根本无法抵挡毛松这一拳。
她身后是万丈山崖。
她如果挡不下毛松这一拳,被震伤飞出后,跌落的将是山崖之下。
不止她会死,涂刚也会死。
在这眨眼间,雨芊似乎下定了决心。
只见一股煞气出现在她右手上,以惊人的速度弥漫了她的拳头,紧接着爬上了她的手臂。
当她的拳头与毛松的拳头相撞时,她大半条右臂已经黑铁化,变得如精铁一般坚硬。
这一拳拦下了毛松的攻击,与此同时,两只拳头碰撞后发出的撞击声响彻了祭天广场。
激战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名身穿祭服、头戴柳叶簪的女子。
人们眼中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看着雨芊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与恐惧。
谁能想到,飞廉国的一国之母,竟真是一名尸煞!
毛松落回了祭天广场。
他看着落在对面的雨芊,眼中泛出了寒冷精锐的光,问道:“庞皇后,苏云,是你杀的吗?”
听见毛松的话,涂刚惊恐地甩开雨芊抓着他的手,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雨芊看了一眼涂刚,又看着周围那些充满忌惮、怀疑、吃惊、愤怒的目光,心想尸煞果真是让人恐惧的存在啊。
她殚精竭虑为飞廉国付出了十三年,将飞廉国的国运与国力提升到了惊人的高度,没想到这十三年的辛劳与成就还是敌不过“尸煞”两个字。
世人对尸煞,果真抱有这么大的偏见!
哪怕这个尸煞从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哪怕这个尸煞心有多善,哪怕这个尸煞做过多伟大的事,帮助过很多人,只要她是尸煞,她就是罪恶的。
她的出生就是一种错误。
和她无关的任何惨剧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周围发生的一切祸事都是她干的。
即使她没有任何错,她也是错的。
生为尸煞,活着真难啊!
雨芊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不是。”
“是不是,请庞皇后跟我们回去调查便知。”明三世冷冰冰地说道,一双眼睛里充满了寒意。
“你们想抓我当朝皇后?”涂靖冷冷说道。
他从祭天坛上走了下来,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平静中却蕴含着不可亵渎的威严与霸道。
明三世看着涂靖,说道:“我们伏魔者的职责就是抓捕尸煞,特别是修炼邪功、杀害百姓与伏魔者的尸煞。”
“你们抓错人了。”涂靖说道。
他走到雨芊身前,将雨芊护在身后,说道:“诸位请回吧,关于被杀的那名伏魔少帅,皇室会给帅府一个交待。”
明三世冷笑一声,说道:“人赃俱获,今日这人,我们必须要带走。”
“谁敢!”
涂靖大喝道。
当他发怒的时候,剑眉微挑,霸气与决然从他身上暴涌而出,惊得附近不少人向后退去。
明三世背在身后的右手握成拳头,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愤怒。
他盯着涂靖,说道:“国君真要为一名尸煞与天下为敌?”
这话说得很冷血。
明三世不提雨芊皇后的身份,单将尸煞这个身份提了出来,谁也看得出他的用意。
雨芊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一分,正想说话,却被涂靖抓住了她的手,平静又坚定地说道:“是又如何?”
周围一片哗然。
很多文官心想国君莫不是疯了,面对明三世如此明显的文字陷阱也往里跳?
此事若从长计议,未必不能商议出好的结果来。
可身为国君的涂靖毅然将圣域与飞廉国的矛盾激化了。
只有雨芊眸中泪光点点。
她不止一次告诉涂靖,自己是尸煞;
涂靖对她说的只有一句——不管她是不是尸煞,他都爱她。
朝堂之上,大臣反对她的时候,是涂靖力挺她;
朝野之间,无数势力伤害她的时候,是涂靖护着她;
无数个决策,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是涂靖指导她;
无数个日夜,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是涂靖陪着她。
她开心的时候,涂靖陪她一起开心;
她不开心的时候,涂靖哄她直到开心为止。
她从没想过一个尸煞也能活在阳光底下;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东躲西藏,永远活在黑暗当中。
是涂靖把她从黑暗里带了出来;
是涂靖告诉她,她不止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活着,还能帮助像她一样千千万万的人。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把她像宝贝一样地捧在手心,生怕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哪怕此时,周围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这个男人也坚定地站在她身前,为她挡下了一切伤害。
为了她,这个男人扛起了一切;
为了她,这个男人在对抗整个世界!
她突然感到很幸福。
哪怕不被周围人理解,哪怕不被整个世间容忍,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就足够了!
明三世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上散发出了一股纯白色的光芒。
他盯着涂靖,冷冷说道:“飞廉国的一代天才,繁花时代的代表之一,天赋有多高,今日就让老夫见识一下。”
涂靖身上涌现出了一股狂暴的气息。
他周边的空气变得扭曲起来。
一道又一道裂痕出现在附近,仿佛空气被一阵阵无形的风切开了。
他向明三世走了一步,大声说道:“如中帅所愿,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