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忍的苦涩在苏清妍心头蔓延。
她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无措与屈辱。
霍砚尘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那隐约冒着屈辱的头顶。
“既然是太后娘娘诚心邀请，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冰冷中带着愤恨的声音，幻化成将苏清妍打入地狱的锤子。
她咬着唇抬头，泪眼婆娑。
霍砚尘心头一颤，说出的话，却更心狠了，“怎么？这不是太后娘娘要求的吗？又不愿意了？”
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不爱他？
明明，最先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啊！
耳畔低沉的声音，叫苏清妍仿若在海上沉浮。
“本王与皇兄，谁更能让你欢愉？”
“说你……”
“爱我？”
最后两个字，苏清妍听不真切，也来不及细想，霍砚尘便又开始了发疯。
“妍儿，你怎么会不爱我？”
他伏在她的耳边，低沉的呢喃似信徒在乞求他的神明，“妍儿，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说，你愿意嫁给我！”
苏清妍紧蹙着眉头，咬着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响来。
她是太后，这辈子注定要在这宫中老死，怎么可能嫁给他？
可心底那一瞬间的颤动，骗不过她自己。
“妍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苏清妍猛地瞪大了眼睛，却在这一瞬间，她摇了头。
霍砚尘碎碎念了许久，第一次得到苏清妍的回应。
而这回应，让他红了眼。
心头的肿胀让他无法继续。
苏清妍被甩到地上，后脑恰巧撞在小几的边缘，她条件反射一般，反身半伏在地上。
她身无寸缕，鲜血顺着发丝渗透到脖颈，又从脖颈流落到肩膀，脊背。
鲜红的血丝在莹白如玉的脊背上蔓延，越发绚烂耀眼。
如她一般。
霍砚尘的眼被鲜血映红。
“妍儿！”他顾不上气恼她的拒绝。
看着伏在地上，半天都没动弹一下的人，身子像是被冻僵了似的。
良久，他听见了苏清妍喘起了粗气。
“还请王爷先行离去。”苏清妍的声音断断续续，疼痛让她连说话都艰难。
“我，我帮你。”霍砚尘抓住苏清妍的手，将她扶起来。
苏清妍没有拒绝。
即便外边守着的金铃早知晓她与霍砚尘之间的龃龉，早知晓她的计划，她也还是不希望更多人见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
被霍砚尘帮着穿戴整齐，阻止了霍砚尘去请太医的念头，指了指床头的抽屉，“那里有金疮药，劳烦王爷救人救到底。”
霍砚尘同手同脚地走过去，拉开抽屉，里边竟有十几个药瓶子。
“蓝色那个。”苏清妍说。
霍砚尘拿了金疮药出来，替苏清妍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你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药。”他状似无意询问。
苏清妍头也没抬，“以备不时之需。”
她说，“就像今日。”
霍砚尘语塞，不知继续说什么，沉默着清洗自己沾染了些许血迹的手。
有些血渗进了指甲缝里。
他抬起手，绫布窗纱透进来的光，正好照在他的手上，那些藏在深处的血色，尤为明显。
“王爷。”苏清妍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霍砚尘。
霍砚尘僵直着脊背，好一会儿才拿起挂在一边的帕子擦了擦手。
“回头，我会请皇上给先皇的几位皇子封王。”霍砚尘说。
封了王，就可以去封地了，日后无召不得进京。
苏清妍微怔。
她先前是有些担心霍砚尘会转头帮助其他皇子谋夺皇位，但并没想过要将那几个孩子都赶出京城去。
“你不愿意？”霍砚尘问。
可必定要封王之后，霍明杞才能正大光明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霍明熙才能理直气壮地让兄弟们上朝听政。
毕竟他的兄弟们，除了远赴边疆的霍明泽以外，其他的都还未至弱冠，若没有一个王爵之位傍身，只怕朝中那些人不会愿意让他们听政。
也唯有如此，霍明熙才能安心启用他们。
“这是前朝政事。”
苏清妍避而不答，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是不忍心那些孩子小小年纪就离京，但现下朝局不稳，朝中人心涣散，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根除后患了。
霍砚尘明白了苏清妍的选择。
他来得够久了，也该离开了。
可看着坐在桌边，神色不动的苏清妍，离开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有些话，涉及朝政，他本不该和苏清妍说的。
“是皇上想用他们。”霍砚尘终究还是开口解释。
“像老三一样，他想启用老五。”
苏清妍眉眼之中闪过一丝亮光。
所以，霍砚尘今日去五皇子府上，果然不是为了商议谋逆之事，而是替霍明熙当说客去了？
“皇上早就与老五联系上了。”
小皇帝竟然连他都瞒过了。
他今日去霍明杞府上的时候问过才知道，霍明熙曾经拖霍明泽给他带过一封信。
信他看过就已经烧了，但大致意思是，这北辰是父皇留下来的江山，希望皇兄们能帮助他守好江山。
他小小年纪，一封信写得让霍明杞热血沸腾，当即就决定尽了做儿子与兄长的义务，帮助霍明熙安邦定国。
打仗他不行，自小上骑射课时，他就总找借口逃课。
可霍明熙说国库空虚，这不正好撞在他的喜好上了。
他就喜欢赚钱，只可惜从前他身边的人都说他堂堂皇子，往商场里钻营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他弟弟可不是这么说的，霍明熙的信上说，国库里的银钱决定了北辰百姓的脊梁能挺多直。
霍明熙让他做北辰的脊梁！
今日商谈时，霍明杞就数次拍着胸脯，以北辰的脊梁自居，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称号。
“封王的旨意什么时候下？”苏清妍问。
她倒是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霍明熙就搞定了自己的两位兄长。
他这个皇位，倒是越坐越稳当了。
“等计不忧和老大回来，正好老五要做的事情也该差不多有结果了，封王也能名正言顺。”
老五在做的事？
苏清妍心下不解，她是知道那孩子最近在城门口盯梢的，也知道今日霍砚尘与他一同去五皇子府上时，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