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章闻言,看着苏凌,双目含悲,半晌方道:“原来,到了此时,你还认为我是装的?其实我愿意他们一家三口替我们一家三口而死么?......哈哈哈哈!”
边章仰头惨然大笑,半晌,眼中满溢泪水,悲愤道:“若我真的同意让我兄弟一家三口替我一家而死,我与畜生何异!是不是在你的眼中心里,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苏凌,苏长史!......”
苏凌沉默半晌,方缓缓道:“前辈误会了,前辈家中和亲族遭此大难,前辈这一生更是起起落落,苏某听闻之后,也是倍感痛心,只是,边赋一家的尸骨就在那释魂林的茅屋之中,我如何也不得不有所怀疑......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真相?造成这悲剧的元凶是他萧元彻,是你苏凌苦心孤诣扶保的主公!你为何不去问问他?他举起屠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什么是残忍!”边章胸口起伏,悲愤的喊道。
“苏长史,你误会我夫君了,我夫君从头至尾都未曾答应过边赋......这是真的!”
一旁的李蘅君,一边啜泣,一边小声的说道。
“蘅君,不要跟他说这些!”边章转头看向李蘅君,一字一顿道。
然后他盯着苏凌,沉声道:“苏凌,你想要真相对么?好!我边章便给你真相!”
边章平复了许久心绪,方缓缓又道:“那夜,我看着跪在我身旁的边赋和弟媳、侄女,看着一脸凄哀的蘅君,泪水湮心,肝肠寸断......可是他们是无辜的啊,都是因为我才受到的牵连啊......我看着他们,心中满是纠结与痛苦。一边是自己的至亲愿意以命相护,一边是我对他们深深的愧疚与不舍。”
“赋弟,弟媳......你们让我如何忍心?我声音颤抖,泣不成声。可是我兄弟却十分的坚决,言说,若是我不同意,他便跪死在我的面前......饶是如此,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家人为我们替死,我六神无主,瘫坐在椅子上,只是一个劲的喃喃道,再等等......再等等,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还有转机......”
边章说到这里,心绪平复了不少,声音显得低沉而嘶哑道:“我赋弟见我执意不肯答应,便缓缓的站起身来,又扶起弟媳,然后竟然笑了起来,他十分轻松的说,大哥可是整个大晋的北儒圣,更是沙凉才学领袖......那萧元彻真就想动大哥,也得好好思量一番......现在只是一个族人传回的消息,可是这几天不还是风轻云淡,什么事都没发生吗,或许咱们把事情想得严重了,萧元彻应该会念及与大哥的旧情,说不定只是派人前来询问一番,他要是真的敢在沙凉杀了大哥一家,沙凉民愤四起,他还是要考虑清楚的......大哥咱们就在家宅好好的,小弟一家也不走了,有事情共同面对,总是有解决的办法的......”
边章说到这里,一脸的悔恨道:“或许,我还对萧元彻心存幻想,觉得他不会如此无情,赶尽杀绝,或许当时我因为悲伤,昏了头了,竟觉得我赋弟说的有道理,我本身并不想让赋弟留在我家中,毕竟我家现在是人人都避而远之的地方,可是赋弟一家人,说什么也不走,弟媳说,还要我那侄女陪着瑾儿玩呢,家中没有了仆人,总要有人操持,总要有人陪瑾儿......于是,我也就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头两天,相安无事,门庭冷落,原本边府客人络绎不绝,现在却无人问津,只有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那弟媳陪着蘅君说话,小侄女与我女儿瑾儿嬉闹玩耍,一切平静而安稳,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一般......”
“我跟赋弟,并肩站在廊檐之下,看着妻女承欢,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心里都觉得,若能够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啊......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
边章缓缓闭上眼睛,沉浸在那段时光的回忆之中。
“赋弟来到我府上的第二日晚上,我在书房之中刚坐定,因为心绪烦乱,无心睡眠,想要挑灯夜读典籍,赋弟便推门而入,手中提着一瓮酒,看到我在夜读,便笑说,什么时辰了,兄长不要读书了,你我以前总是偷父亲的酒喝,喝成两个醉猫,今日长夜,你我同饮,再大醉一场如何?......”
“我见他兴致正浓,也便点头答应了,于是明月佐酒,群星作伴,我与赋弟在树下喝的酩酊大醉,那一夜,我们喝了好多酒,赋弟醉醺醺的指着我说,大哥......这许多年过去,你这酒量,还是这么差劲啊......我哈哈大笑,暂时忘却那件事,也笑他说,赋弟,你也没长进多少啊......”
“我俩东倒西歪,笑作一团,最后瘫坐于地,赋弟却忽的缓缓说道,兄长,还记得小时候么,那时我们偷来父亲的好酒,都吃醉了,父亲知道之后,十分生气,但你在父亲心中知书达理,父亲觉得你必然不会做这些事,定是我挑唆的......于是父亲就要来打我......可是,兄长,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怎么做的么?.....
苏凌并未留意边章说这些的深意,只是觉得这兄弟二人,小时淘气顽皮,到都成人了,却也兄弟情深,不由感慨笑道:“但不知,前辈当年小时候,偷酒吃醉,如何向前辈父亲说的,又是如何做的呢......”
边章叹了口气道:“我见边赋似乎谈性正浓,便笑说,那时你是我小弟,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我却十分德尔疼惜你,哥哥就是哥哥,始终要照顾小弟,于是,当父亲举起家法尺子要打你时,我便将你护住,告诉父亲,我是兄长,小弟有错,是兄长之过,要罚便罚我......”
“边赋听了这话,忽的很认真的看着我,然后笑容如风,他笑着说,就因为那件事,小弟便从心底认定了你这个大哥......小弟相信,只要大哥好,大哥平平安安的,边家就平平安安的......”
边章神情哀痛,声音低沉道:“那时我看着赋弟,看他笑,眼中眸光一闪一闪的,就如那漫天星辰......我从来没有感觉过赋弟的眼睛那么明亮......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那是笑啊,他那眼中闪着的是他一直压抑的泪水啊......”
“或许,那时,他已经想好了办法,想好了一个他死我生的办法......而我这个做哥哥的,却只当他在叙旧......”
边章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无声划落,眸中无尽的悲伤,低缓而凄然地说道:“那夜雨下得蹊跷......”
他摩挲着时桌上的茶碗,炭火在铜盆里噼啪炸开星子,边章没有抬头,他似乎十分不想解开往昔的伤疤,却又不得不一片一片地将那些伤疤,从他的心脏和躯体上揭下来,他坐在那里,仿佛血流如注......
“分明是沙凉,几乎从不下雨,那夜大雨如骤,凄风呼啸。家中密道石板渗水时,我以为是大雨灌注,渗透而出......\"
“我刚想跟边赋说,要去密道看一下,让他去看看蘅君和弟媳,还有两个孩子房中的窗户是否关严了,房外蓦地传来三短两长的鹧鸪啼。我的心蓦地一紧,我明白这三短两长的鹧鸪啼,意味着什么......”
“意味什么?......”苏凌疑惑道。
“罢了,告诉你也无所谓了,毕竟天下皆黑,这世间,没有一个人不存有私心,只不过有些人善于韬光养晦罢了!”
边章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在龙台密会孔鹤臣和许韶时,便约定一起对萧元彻发动道义上的口诛笔伐,若是萧元彻有所行动,危机之下,孔鹤臣安插在沙凉的暗棋便会以三长两短的鹧鸪啼示警现身......”
“原来如此......”苏凌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记住了这件事。
“所以......鹧鸪啼出现......我惊疑未定之下,那密道暗门轰然洞开,泥浆裹着的人影滚进来,蓑衣下露出半截染血的太学青衫。我知道,他是清流派安插在龙台的暗桩。”
“那人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他扑倒在我的面前,挣扎着说,诏书七日前出京......如今萧元彻派来杀边先生的人,就快到边府了......”
“他说到这里,异常艰难地喘着气,喉间血沫汩汩,仍死死攥着帛书断断续续说,孔大人说.........咳......双生局......话音戛然而止。”
“我展开密信,孔鹤臣的狂草被雨水晕成血泪,其上八个字——双星易位,瓮破魂归。\"
“双星易位,瓮破魂归......”苏凌眯缝着眼睛,缓缓的重复着这句话,忽的蓦地睁大了眼睛,疾道:“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边赋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联络了孔鹤臣,孔鹤臣的计划,也是......要他一家,替你边章一家死!?”
边章并未答话,似乎对苏凌的震惊恍若未闻。
声音依旧低沉凄然。
“铜壶在炉上尖啸,我望着信笺上的暗纹——两枚酒瓮交叠,恰似当年与元彻埋下的九酿春。忽闻街衢马蹄如雷,撼天的嘶吼穿透雨幕:\"奉旨查抄边府!\"
“大哥速往西市!......边赋劈手打翻烛台,火舌瞬间吞没密信。我踉跄着撞开后窗,忽的想起家中还有边赋一家三口和蘅君和瑾儿,我想要飞奔而回,却见此时,边府蓦地腾起大火,烈焰在暴雨之中翻滚,暴雨竟如油一般,将那大火烧的更凶,映红了整个黑夜苍穹......”
“我肝胆俱碎,嚎啕大哭,大火阻路,我无法进入府中,只能看着这一片火海呼唤着蘅君他们的名字......”
“然后,我失魂落魄的转到巷口,却见巷口立着道颀长身影。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那张与我九分相似的面容染着凄绝笑意。”
“是边赋......!”苏凌颤声说道。
林不浪也是攥着拳头,狠狠的用力的,几乎攥出血来。
\"阿赋!我嘶声欲扑,却见他在雨幕之中朝我狂奔而来,然后毫不犹豫反手将我按在潮湿的砖墙上......阿赋眸中带血,左腕赫然戴着当年娘临死之时,给我和他一人一个的一对犀角扳指。他贴近我耳畔,呼吸里带着炙热和血腥气息......他说......他说......”
边章说到这里,蓦地痛哭流涕,只是喃喃的重复着他说,他说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苏凌见状,缓步来到边章近前,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缓缓道:“前辈.......节哀!”
终于,边章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量,方声音低沉而嘶哑的说道:“他说,哥哥......记得十岁那年,你替我受家法时说的话么?\"
泪雨沾肠,泣血哀恸。
“......瓢泼大雨中,往事呼啸而来。那年我们偷吃父亲的藏酒,是我顶着风雪跪在祠堂,对着火冒三丈的父亲说,双生子血脉相连,阿赋的错便是我的错。请父亲责罚我吧!”
边章的声音喃喃道:而那阿赋他染血的指尖点在我心口,又戳向自己胸,一字一顿的说,
“大哥,当年替我受过,如今......该我还你了!......\"
说到这里,边章早已眼中血泪,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苏凌和林不浪同时眼眶一红,转过头去,有泪划过,无声冰冷。
暗室寂寂,悲伤漫漫......
半晌,边章方忍痛含悲,声音低沉的缓缓道:“我对他大喊,你疯了么!我攥住他浸透的衣襟,\"这是我边章该承受的,赋弟,你为何要这样......大哥不许你死,大哥要你好好活着!”
“他却满脸凄然,对我说道,三日前他来我边府之前,早已予密信于龙台孔鹤臣,他说,鹧鸪啼血,便是我边赋替死之时!孔鹤臣的信,写的很清楚,大哥.....双星易位,瓮破魂归!替我好好活着!......\"
“我发疯一般,说着不可不可,更要不顾一切拖他离开,却被他擒住手腕,他说,听着,现在全天下都认定'边章'已经落网。只要你我身份交换,更有清流一派的人指认我之头颅便是边章之头颅,此事天衣无缝!......\"
“不可!......我厉声打断,蘅君、弟媳还有孩子们!......\"
\"嫂嫂今夜入夜,带着侄女瑾儿已经在前往龙台的路上了......边府的大火,是我提前让我妻放的,制造混乱,争取时辰......我妻和我女儿拖不了他们太久,大哥,不要犹豫了!\"
“他忽然露出孩童般的狡黠,......你总说我迟钝木讷,这次倒要谢我一次了吧!他见我仍要争辩,他猝然拔剑横颈,毅然决然的说,要么让我替你死,要么我现在血溅当场!\"
剑锋入肉半寸时,远处传来马蹄狂乱声。他趁机将扳指套回我拇指,冰凉的犀角贴着皮肤蛇一般游走,他说,双生子最大的诅咒,就是永远要为对方活着。\"说罢猛推我入暗巷雨雾之中,自己却迎着火光走去......”污水灌进口鼻的刹那,我听见他朗声大笑:\"萧元彻!你想要的边章在此!\"
瓢泼的雨水灌进我口鼻的刹那,我听见他朗声大笑......萧元彻的走狗们!你们想要的边章在此!......\"
“大雨倾盆,我神情恍惚,看不清远处的景象,只觉得一阵火光跳动,还有铁索咔咔的声响,然后无边的雨帘遮住了一切......”
边章神情凄凉,缓缓道:“我再也坚持不住了,眼前一黑,扑倒在雨水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我警惕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我面前。他身着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这是......孔鹤臣的人?”苏凌问道。
边章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警惕地问他是说,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我。”
“我疑惑地接过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先生,事急矣。鹤臣已然竭尽全力助您逃离此地,望您见信无疑,先生之妻女及鹤臣,在龙台翘首以盼先生平安前来。”
“我看完信,心中一阵犹豫。我虽然与孔鹤臣他们这些所谓清流联手,但他们所作所为,我却看的清楚,皆是呼喊口号,实际上贪生怕死之辈......我若此时前往龙台,他们会不会出卖我,直接将我交于萧元彻手中呢?”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那人开口说,他们并无恶意。孔鹤臣大人和许韶夫子早知此事,他们都希望我能平安。”
“我虽然对孔鹤臣和许韶十分失望,但此刻,我已别无选择。我答应跟他们走,但是......他们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而我便自投萧元彻撼天卫营,换我兄弟边赋......”
“什么条件?......”苏凌问道。
“我要再见我兄弟边赋最后一面,我要亲眼看着他被处斩!......”边章咬着牙说道。
“他答应了你?......”苏凌问道。
“他并没有立刻答应,只说兹事体大,需要传书给孔鹤臣......我说我可以等,但是若在此期间,我兄弟被杀了,我也将自戕......”
”那人没有办法,只得带我去了飞沙城他们清流一派开的暗桩客栈,给我单独找了一间屋子,告诉我不要出来,一日三餐由他们送进去......如此,我在那屋中煎熬的等了三日,那人推门而入,手中拿了一封信,说,有回音了......”
“我一把夺过那信,撕开信封,却见一张白纸上只写了一个字,连署名都没有,但那个字我认得......那个字是,可!”
“接下来,清流一派的人在沙凉暗中运作,见到了沙凉太守马旬璋......”边章道。
“什么......马旬璋竟然知道此事?!......”苏凌大惊。
“不,马旬璋并不知实情,只是清流以有一边氏远族亲戚想要探望边章为由,希望马旬璋能够找撼天卫通融一番......马旬璋与我也是交往已久,对我德尔遭遇爷爷很痛心,只是他爱莫能助,于是马旬璋便答应了下来,去见了撼天卫一都尉......”
“我们买通狱卒,我穿一身宽大的黑衣,带着大黑帽遮挡我的五官,低着头,进了那死囚牢中,终于见到了阿赋......”
“阿赋的十指已经找不到完好的指甲......”边章说着,再次泣不成声。
“我不敢说话,我只站在牢门外,远远的看着他......”
“他就......他就躺在霉烂的稻草堆里,哼着小时候我哄他睡的《瓮中谣》......\"
“我不忍再看,转头又去了另外一间死牢,那里我看到了我的弟媳和我那小侄女。”
“弟媳看见了我,先是眼中一亮,然后瞬间暗淡,只缓缓的用手指指了指她的胸口,又指了指我,便低头,不说不动......而我那小侄女,浑身脏兮兮的,蜷缩在她母亲怀中,已经睡着了......”
“我实在不忍再看,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疾步地走出了死牢,一直走到那无人的暗巷之中,我因为压抑而无法呼吸,此时此刻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我瘫靠在石墙上,嚎啕大哭......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是那么的无助......”
苏凌长叹摇头,半晌方道:“前辈,边赋替你而死,悲壮无悔,想来他死,也觉得死得其所了,边赋妻女深明大义,愿陪边赋同死.....这一世,他们过得太苦,在地下,也算一家团圆了吧......\"
边章无力的摇摇头道:“那是我的兄弟,我的亲人!我边章怎么忍心让他们死!......我的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无论如何,千难万难,九死一生,我要救边赋,救我的兄弟一家!”
“于是......我彻夜不眠,瞒着那些清流一派的人,暗中制定我的计划......\"
苏凌闻言,眉头紧蹙道:“前辈......您这样太冒险了,弄不好,你也活不了了!......\"
边章却不回话,只是喃喃地说道:“行刑前夜,我扮作运尸人混进死牢。隔着栅栏,我看见赋弟......他蘸着脓血在囚衣上写下了一句诗......\"
“双星本是一瓮酒,醉罢东风各西东。”、“双星本是一瓮酒,醉罢东风各西东......”
边章喃喃地念着,忽的仰头凄然的大笑起来,接着便是一阵嘶哑的哭泣。
“我给了那看守死牢的人重金,说我是边章族亲,要跟他说些话,希望这些看守们能单独留些时辰,让我跟边章说会儿话,那些人皆是见钱眼开的主,自然愿意......\"
“待那些守卫走后,我发疯一般,要扯锁链时,边赋他却突然用头撞柱,嘶哑的喉管里挤出不成调的呜咽——那是我们儿时偷酒,怕被父亲发现时约定的暗号......快走!”
“铁链的声音,惊动了那些守卫,我没有办法,知道事不可为,只得离开了死牢,回去之后,我大哭了一整夜......\"
\"问斩那日,我藏在刑场对面的酒肆阁楼。午时三刻,囚车碾过青石板路,他戴着我的白玉冠,穿着我常穿的月白襕衫。百姓往他身上砸臭鸡蛋,他仰头饮尽断头酒,酒液顺着溃烂的下颌流进衣领。\"
“刽子手扬刀时,他忽然望向我的方向。染血的嘴唇无声开合,我却看懂了他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十岁那年的童谣......”
\"泥做瓮,血酿酒,哥哥醉倒弟弟走......\"
\"头颅滚落的瞬间,清流派已经做了后手的应对准备......\"边章此时已经哭不出眼泪来,声音极低而沙哑道。
“请流派竟然有后手的应对之策?到底是什么?......\"苏凌有些意外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弟边赋断头之时,请流派提前准备的三十七具替身尸首同时出现在各州府。许韶在灞南、孔鹤臣在龙台,丁士桢在京畿同时放出风声,说边章冤魂不散,子时能从酒瓮里爬出来索命......\"
\"萧元彻惊惧,连夜派撼天卫挖遍龙台酒窖......龙台人心惶惶,折腾了月余,此事才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