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她早已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她的脸是如此的冰冷,眼神充满了防备和警惕,她只听得出来陈智轩在为林依凡开脱。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她仇视眼前的一切。“你当然会选择相信林依凡,因为她在‘新龙社’的时候从没让你失望过。”
“你在‘新龙社’的时候也没让我失望过。我们那时一直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努力不是吗?你和靖峰、李悦、海一当时相处得难道不融洽吗?”陈智轩不等她说完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这是他心底的声音,他期盼着她能回想起曾经那个未入歧途的自己。
他的话不能说对她毫无作用,至少,她嘴唇轻抖,努力克制着心中涌动的情绪,就足以证明那段曾经并未忘记,她沉默了片刻,似在整理情绪,随后说道: “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们这样的支持。在我落魄到极点的时候,我听到的是大家为穆言惋惜的声音,是背后议论我连累他的声音,是说我配不上他的声音,是质疑我为什么还有脸留在‘新龙社’的声音。所以……我选择离开‘新龙社’。我也想听听不同的声音,让我留下来的声音,支持我的声音,保护我的声音。可是没有啊!您有吗?海一有吗?李悦有吗?靖峰有吗?”她越说越激动,近乎歇斯底里。
陈智轩在这一刻感受了她的不忿、凄凉与痛苦,这才清醒的意识到陈梓萱当年的转投竟是被逼无奈。他没听到过那些声音,不曾知道她满心的委屈与无助。现在听她亲口说出,不禁悔恨,“我确实不知道当时有那么多的声音导致你在‘新龙社’无法自处。我也确实没有尽到一个师父应尽的责任……让你受委屈了。但就像我们之间会有需要解开的误会一样,你和依凡也同样需要解开误会。你不能总是用暴力解决一切,你们明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的,不是吗?”
陈梓萱感觉心又痛又累,她不想解释这么多,她就是满怀着恨,不想同任何人和解。她既想用这恨伤害别人,也想用这恨伤害自己。她低垂着头冷笑着说:“我没什么误会需要解开,师叔不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您知道的,我是铁石心肠,只会一条路走到黑。动手吧!”
陈智轩望着她,心中除了惋惜还有自责。他总想将她重新拉回正道上,却每每碰壁,此时听着她说自己是铁石心肠,更是锥心之痛。沉默许久后,他将目光对准陈梓萱身后的陈嘉源,说道:“我要将梓萱带回去。”
陈嘉源和陈梓萱闻言都是一愣,陈嘉源心中明白智轩做这个选择意味着他不会对陈梓萱有任何处罚,甚至还会循循善诱一番,至于陈梓萱此去之后,心意会否转变,信念可有动摇就未可知了。陈梓萱心中则有些恐惧重回‘新龙社’,她宁愿在这边经受各种残酷的惩罚,也不想面对曾经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人事物。她的心在转投‘新雨社’的一刻就坚如磐石了,任何令她再度软弱的可能她都不想尝试,她的世界全然黑暗,并不需要一丝虚幻的光明来让她经历另一番得与失。
陈嘉源正思索着要如何回绝智轩的要求,忽见杜佳音神色紧张的从门外跑了进来,“着急忙慌的做什么!”他厉声质问道。
杜佳音紧张到有些结巴的说道:“陈陈陈师兄来了,打了咱们的社员,现在……正……正往这边来,说要挑战乔鑫楠……”
众人听闻皆是一惊,陈智轩亦露出疑惑的神情,朝杜佳音确认道:“泽城吗?”
杜佳音瞥了师父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怯生生的答道:“是,师叔。”
林海一实在想不通泽城沉稳怎会如此行事,吃惊之余看向师父,小声说道:“我出去看看吧。”
陈智轩连连点头,不假思索道:“你带他进来,要是看到乔鑫楠一定要拦住他。”
林海一不敢耽搁,答应后立马冲了出去。
这时,不同于众人的惊讶状,陈嘉源倒是异常冷静,他笑了笑,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情,说道:“我‘新雨社’今天托依凡的福,竟这么热闹。不过让我有些吃惊的是,来的竟不是郑浩天,而是陈泽城。哦,对了,上次我们去看乔鑫楠的比赛,在现场还碰到依凡和泽城二人。当时也没在意,现在看来,靖峰住院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变化啊!”他说着,笑望向陈智轩。
智轩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冷着脸回道:“浩天要来,前日便来了。是依凡拦着没让他莽撞。至于浩天和依凡为什么会分手一段时间,我想不止梓萱清楚,你恐怕也很明白吧。”
陈嘉源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确实知道!让我没想到的是依凡居然这么听话,看来是让乔鑫楠吓怕了。”他说着冷笑了两声。
陈智轩冷眼望着他,只觉这人陌生,早已不是多年挚友,而是一个是非不分、诡谲狡诈的生意人。他此时玩笑般的说出这番话,全然未想过被乔鑫楠重伤的靖峰还躺在医院中,也没想过依凡被梓萱威胁分手后经历的苦痛挣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将心中的烦闷都叹出去一般,“乔鑫楠伤的是靖峰,那个刚入社就由你教习武功的孩子,他那时候才20出头,是个毛头小子,你却对他赞口不绝,说他是学武的好苗子,你恐怕忘了吧!依凡虽然与你作对,但是好歹也一口一句师叔叫了你九个月,现在你要她退社她就退,已经没有什么不合你心意的了,何苦还要拆散她和浩天!”
陈嘉源闻得此言不禁尴尬,他纵使做出再多违背初心的事,对兄弟之情还是有所顾念的,见智轩如此,便说道:“集会上的事故真是个意外,我没有料到乔鑫楠会将靖峰伤得这么重。至于依凡,这孩子虽然总戳我的心,但是做起事来有模有样,我还蛮欣赏她的。梓萱威胁她和浩天分手的事情我也是过后才得知,不过这样磨炼一下也未必是坏事,毕竟他们要是不分手,哪里还有泽城什么事儿啊,对吧?”他说着朝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林海一和陈泽城正从门外走来,两人表情都有些严肃,见了人打过招呼便双双沉默了。
陈智轩望着泽城衣衫不整、风尘仆仆的样子,知道他刚才必是经历了一番苦战,又是担忧又是责备,“泽城,你过来这边翰文知道吗?”
泽城轻轻摇摇头,“师父不知道。”
陈智轩担心他私闯‘新雨社’的行为会被陈嘉源抓住不放,因此急切道:“那你还不赶快回去,别让你师父担心。”他说着便向林海一递了个眼色,让他陪泽城一起走。
陈嘉源冷眼旁观着他们,一眼便猜出他的意思,阻止道:“等一下,我话都还没问,智轩,你也太心急了吧。”他说着,锐利的眼神扫过陈泽城的脸,“泽城,你把我‘新雨社’的人打伤了,还要挑战乔鑫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