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
这是个底蕴深厚的城市,是无数权贵聚居之地,也是无数的平凡汇聚之地。
共享一片天地的两簇人,或者还有介于二者之间不知何为归属的那些人。
看似浑然一体,和谐共存。
但其中的界限...
眼前无数车辆呼啸而过,溅起的尘土呛得吓人,随后绿灯亮起,伴随着周围或有若无的咒怨声,人流开始涌动。
陵容垂着头,忽然觉得那两者之间的界限,其实就像是脚下的斑马线一样泾渭分明。
车和人走的路,终究是不一样的。
……
又迟到了。
其实也不算,并没有到平日的上课时间,但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而她还没到,也算是迟到了。
“回座位上去。”
陵容垂下视线,没有言语,沉默着回到了座位上,沉默着等待下课。
等到课间教室里三三两两的聚集,等到放学这些人又成群结队地离开。
热闹。
却又很冷清。
抬手关上了侧边的窗户,才稍觉暖和,看着窗外的场景出神。
这个城市寸土寸金,但每一寸都有它的主人,容不下外来人。
尤其是这个阶级氛围明显的校园里,处处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混杂着金钱和权势的气息。
权势和修养是成正比的。
她是贫困生,靠着社会捐助和学校的补助才踏入这里,但学校里没多少人其实会欺负她。
甚至没有人会责备她。
迟到是小事,就算是哪一日没来,或者是退学,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算是不小心撞到了人,刚接的温水撒在了那人的毛衣领口,毁掉了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裳,也没有人会苛责的。
她想说:“抱歉...”
对不起。
但脱口而出的歉意和慌乱,在‘受害人’目下无尘的眼神里,渐渐凝结成了别的东西...
那人打断了她的歉意和犹豫。
他说的是:“不必。”
不必。
因为那样的衣服她根本就赔不起,即便赔得起,他们也并不需要她于事无补的歉意。
甚至,吝啬于因她,而产生任何无谓的情绪。
陵容于是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好像有自己的实体又好像完全透明。
没有人会因此给她一个眼神,或者分出一份注意。
但现在不同了。
有人会在意的。
看着座位上忽然出现的字条,陵容仔细研究了一下,眼里划过称得上兴味的兴趣。
还是第一次有人约她见面。
她不忍拒绝,于是按时赴约。
“天气好冷,赶紧把人引过来,完事儿早点回家,要冷死了。”
“她不会不来了吧?”
“放心,受气包一个,她没那个胆子...”
他们在等她,此刻正在骂她,稍后或许还等着对她做些别的。
陵容静静地听着,嘴角甚至是带着笑意的。
有人恨她,或者说讨厌和嫉妒。
挺好。
临近冬日的京市称得上寒风凛凛,拐角处许久无人问津的厕所更是寒气逼人,穿过楼道呼啸的风几乎要把人吹到。
这样的天气早该回家取暖了,但里面的人却还挺执着地等着。
骂声也越来越污人耳朵。
风太大了。
陵容于是失了力气一般,放开了手里握住的绳子。
只听见咣当几声,哗啦啦的水声有一瞬间压过了风声,伴随着尖锐的嚎叫,随后是夹杂着痛意的呻吟...
这么冷的天却淋了一身的水,又被关在这偏僻的角落,等被发现的时候,怕是要冷死了吧?
若是能发出声音的话,或许还能呼救,但可惜的是......
风太大了,听不见呼救声的。
陵容合上厕所的门阀,彻底隔绝了似有若无的呻吟。
然后默默地把刚刚被移开的“正在维修”的牌子摆好,又仔细洗掉自己手上染上的灰尘和铁锈。
转身离开时,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人就静静地靠墙站着,也不知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或者听到了多少。
即使四周环境不堪,也掩不住周身的矜贵,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人望之却步,轻易不敢接近。
但初见时,她往对方身上撒了一杯水。
是故意的。
空荡的楼道里似乎只剩彼此,陵容扬起一抹笑,“好久不见。”
“我的...男朋友。”
她染指了金字塔的最顶端,于是不再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