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在生气的迟重林：“……”
他被陈泫的这一记直拳打得懵了。
“为什么？”陈泫继续追问。
迟重林避开他的视线，握紧膝盖上的双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能说吗？
因为总感觉你恢复记忆后，自己就会成为你生命中无足轻重的人，你今天还因为一个一身黑的家伙哭了，那家伙到底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们认识多久了有我跟你相处的时间长吗……
不等他再继续心里的碎碎念，却听陈泫缓缓道：“在地宫，我想起了一些事。”
迟重林闻言，错愕地一挑眉，随即转头朝陈泫看去。
倒不是因为陈泫说自己恢复了部分记忆令人感到意外，而是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么多字、且表述完整的一句话，实属难得。
“什么事？”迟重林还是忍不住了，侧过身子问道。
陈泫低眸盯着自己面前的地板，漆黑的眉眼被笼罩在烛火的阴影下，看不清神情：“今天交手的那个人……”
“他已经死了。在很多年前。”他声音平静道。
那个黑衣人？
迟重林脑子轰的一炸。
难不成今晚在白菩萨庙追杀他们的，是一具尸体？
他前世倒是听说过某些魔修会控尸的手段，可以让尸体活灵活现，恍若生前，但那必须得像提线木偶一样近距离操控。
他与黑衣人交手过一次，并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被操控的凝滞感，反而十分灵活，行踪如同鬼魅，远在一般修士之上，恐怕不是简单操控能做到的。
难不成，是死而复生？但世上应该不存在这种法术才对。
“师尊，会不会只是容貌相似？”迟重林猜测道。
陈泫摇了摇头，又继续道：“他发现了。”
“什么？”迟重林问。
陈泫抬起头，用平静的目光看向他的眼睛。“我失忆的事。”
“……”迟重林沉默半晌，低头笑了一声，“哈。”
原来如此，他们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难怪黑衣人一认出陈泫就脱下了兜帽。他根本无需用语言来进行试探，只需要露出自己的那张脸，光是看陈泫的反应，就可以判定他是否还拥有以前的记忆。
因为在陈泫的记忆中，他分明是个死去已久的人啊。
“师尊，你要被盯上了。”他道。
这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但迟重林却是笑着说出来的，像是一句祝贺。
“嗯。”陈泫敛眸，也弯了弯唇角。
不多时，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几人隐隐的讲话声。
迟重林闻声望去，只见大殿的木窗被人从外面顶开一个小缝，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窗外。
是柳思远。
他里面穿着寝衣，只在外面套了件外衫，看样子是刚从床上起来。
“六师叔晚上好，”柳思远先是笑着跟陈泫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冲迟重林招手，“师弟，师弟，过来。”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儿。”迟重林起身走到窗户边，向外支起窗扇。
“当然是听说师父今晚要罚你，怕你哭鼻子。”柳思远笑了笑，“第一次下山历练感觉如何？你跟阿庆相处肯定没问题，跟小凤怎么样，还算融洽吗？”
迟重林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一颗大脑袋猛然闯入视线。
“重林师弟！好久不见，出门在外想师兄没有啊。”大鼻子师兄从一旁跳出来。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汗衫，胳膊上满满的肌肉块，出来的时候直接一屁股将柳思远撞飞了。
迟重林失笑：“江师兄，你又变壮了。”
“那可不，”江师兄嘿嘿乐道，“咱虽然没灵根，但每天都跟着二师叔练呢。”
“江大福，”柳思远一只手撑在薛旻身上，扭头笑眯眯威胁道，“不要以为自己现在练壮了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顶撞师兄，师兄虽然不提倡暴力，也略通一些拳脚。”
三白宗的众人都知道，大师兄虽然平时笑呵呵的没什么脾气，但和掌门一样，一切开里面全是黑心的。
江大福当即认了怂，捂着脑袋躲到一边去了。
迟重林转头看向薛旻，弯唇笑道：“二师兄，你也来了啊。”
“嗯，”薛旻怀里抱着一床薄被，上前隔着窗户塞给他，温声宽慰道，“师父他脾气上来了就那样，谁劝都拦不住。现在天气转凉了，你在里面待一晚上肯定得着凉，拿着盖着点吧。”
“好，多谢师兄。”迟重林接过被子，笑着谢道。
“你们三个小孩儿也真是，胆子有够大的。”柳思远一手搭在窗沿上，哈哈笑道。
“阿庆刚才都跟我们讲了，你们居然敢去砸仙盟的地盘，还把人家一整座庙都弄塌了，可真厉害！”
柳思远这两句没控制好音量，笑的声音有些放肆，薛旻忙戳了他一把，提醒他小声。
“意外、都是意外……”迟重林低头干笑。
“这次有没有受伤？”薛旻抬头看了看他，“阿庆还说亲眼看见你死了，给我们吓了一跳。对方是什么人，很厉害吗？”
迟重林摇了摇头：“他境界在我之上，具体修为探测不出来，但应该在元婴与大乘之间。”
那就是化神期和渡劫期了。
薛旻了然地点点头。
修真界的大乘期修士屈指可数，而居于化神和渡劫期的，也只有区区不过数百人，也算排得上名号了。
看来，他们这次可真算惹了一个大麻烦。
“对了，差点忘了。”江大福猛地一拍双手，从怀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烤地瓜，上前塞到迟重林手里，挤眉弄眼道：
“给你和六师叔带的，晚上饿了先凑合着垫补垫补，明天我做早饭的时候再整丰盛一点。”
三白宗做饭的大业一向是四师叔段沉负责，不过段大厨如今岁数见长，便逐渐把部分业务分担给了他的徒弟们。
江大福是段沉的头号弟子，做早饭这项任务自然而然地担在了他的头上。
“好啊，”迟重林顺势乐道，“来点荤的吧，师兄。在外面半个多月光啃干粮了，一点油水都沾不上。”
众人闻言大笑起来：“哈哈，阿庆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现在看见肉眼睛都冒绿光！”
江大福满口答应：“好好好，为了明天早上肯定让咱小师弟吃上顿好的！今晚是来不及了，明天那顿就当给你们接风洗尘。”
又有的没的扯了两句，柳思远等人才告别回去。
迟重林与他们挥手，等几人彻底走远后，脸上的笑意才逐渐淡了下去。
一回头，陈泫坐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准确而言，是他手里的烤地瓜。
迟重林：“……”
最后，两人凑在一起，把被子围在身上，并排啃起了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