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感觉这李微有点不对劲,不想纠缠,但李微强要留他们喝个酒,于情于理,无法拒绝。
李微拿出许多银子,委托村民将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在老宅摆了个酒席。
这地方多年没人住,瘆得慌,而且也没仔细打扫,屋子里的家具都已发霉烂掉。
从村民家里借了张桌子,四张凳子。
李微端的第一杯酒,先敬父母,喉咙哽咽地说:“爹,娘,孩儿没能让你们享一天福,却给你们带来灾祸。”
“幸亏仇人已诛,你们也可安息了。”
酒过三巡,陈夏忽然问:“把你掳走的是谁?”
李微淡淡地说:“一个破落散修,恶贼已死,不提也罢。”
“为什么他不杀你?你修为这么高,又是在哪里修到的?”
这个问题是王老头问过,李微不肯回答。
陈夏本来不想与真李微有过多交流,既然被强留下来,也不客气,你不肯说,我非要问。
李微一只手拿着酒杯,眼神游移不定,嘴角冒出冷气,不发一言。
“李道友,这也有难言之隐?”周锐也觉察到有异。
“我不想谈论跟那个恶贼有关的事。”
陈夏再问:“那你是谁抚养长大的?难道就是那恶贼?”
啪,李微手里的酒杯捏碎。
“这位道友,能不能别聊这个了?”李微严厉地瞪着陈夏。
“如果我没猜错,那位恶贼,身份定然很不堪,所以你不愿提。”陈夏继续游走在危险的边缘,“此人与廖傲前辈结仇,当然不会是好人。”
“也罢,今日有缘相遇,不提这些影响心情的事。”
陈夏赶紧缩回去,给李微敬了一杯酒。
场面缓和下来。
喝了几杯,李微问关航、周锐:“二位道友,你看,我现在没有门派,又与云霄圣地有机缘,能不能加入云霄圣地呢?”
关航沉声道:“我们俩只是个金丹弟子,没有权利决定这种事情。”
“那以你之见,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看到李微火辣辣的眼神,关航、周锐二人都不禁动容。
“凭良心说,似乎不大可能。”
“为什么?”李微愕然,指着陈夏,“他能以我的身份成为云霄圣地的弟子,我是真正的李微,反而不能?”
周锐摇头道:“李道友,他能成为云霄圣地的弟子,并非因为他是李微。”
“当年我们一块被大魔道聂子钧挟持,被云霄圣地长老解救,这才成为圣地的弟子。”关航解释道。
“你们为什么会被魔道劫持?”
“应该是想拿我们去炼丹吧。”关航耐心解释,“我们本来就是被云霄圣地的金丹师傅看上,打算带入圣地,被聂子钧半路掳走。”
“你们四个人都是这样的吗?”李微眼神黯淡地问。
“是……”关航说完,忽觉不妥,转头看陈夏。
“不对,玄通,你不是。”
“那那那,他是什么情况?”李微黯淡的眼神燃起来,伸长了手,手指在陈夏的面前上下晃动。
陈夏真的担心他猛地捅过来,将眼睛杵瞎。
周锐说:“他是被聂子钧从很远的地方掳走的,本来以为是叫李微,结果你出现了,他还得重新寻找自己的出身。”
完美!这是个完美闭环。
李微的脑子陷入卡顿。
四个人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微端起酒杯,往嘴里猛地倒了一口,将酒杯一扔,阴阴地说:“如果我把这假的李微杀死,我应该可以进云霄圣地了吧?”
关航吃惊地说:“你疯了?你杀了他,更进不了云霄圣地了。”
“为什么?”
“但凡你敢杀害圣地弟子,你就是圣地的仇人,怎么可能进圣地修炼!”关航严厉警告。
周锐在桌子底下,朝陈夏伸手,意思是不要紧张,他们两个可以应付。
李微的脸皮抽动起来,眼泪滚落,抽噎道:
“我本来是廖傲仙师的弟子,前途无量,却被那恶徒古阁劫走。”
“他掳走我,纯粹是为了报复廖傲。”
“古阁乃魔道,教我魔道法术,将他平生所学,尽数传于我,让我从一开始,就是个魔道。”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在我二十岁时,给我一封信,送去廖傲面前,让廖傲看看,当年赏识的仙童,如今是什么模样。”
李微泣不成声。
关航、周锐二人,目瞪口呆,就连陈夏,也对那古阁起了杀心。
这是什么报复手段?
神经病啊!
“我见到廖傲仙师,才知道我是个魔道,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才知道古阁竟是我的杀父仇人,才知道我的命运,被一个腌臜龌龊恶心的散修魔道给彻底扭曲了……”
这句话触动了陈夏。
陈夏踏入修仙路,走的第一步,就是错的。
自己当时对瓮葬法了解不多,不知道有多严重,但即使知道,当时大概也不会犹豫。
而这李微,属于被人蒙骗,比自己惨多了。
“他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报复廖傲!”
“但他们的仇恨,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只是个襁褓中的孩子,我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却要承担一个不认识的人的仇恨。”
李微双手抓着空气,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肩膀在摇晃,站也站不稳。
脸颊上的肉全都紧缩着,好像要发出悲愤的呼喊,却发不出来。
陈夏三人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安慰。
过了会儿,李微冷静些,继续说:“廖傲仙师从我手中看了古阁的信,又惊又怒,命我带路,去追杀古阁,却找不到他的下落。”
“廖傲仙师不可能再收我为徒,也不忍心处置我,授我正道宗门的修炼功法,放我走,让我自行修炼。”
“就这样,我成了散修,没有门派,没有资源,人人都可以踩我一脚,受尽屈辱,好不容易修到金丹境界,终于被我打听到古阁的下落。”
李微的嘴角露出微笑。
“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亲自手刃了仇人。”
脸上猛然放出光来。
“我将他砍成肉酱,自己吃了几口,剩下的拿去喂了野狗。”
哈哈哈——
李微狂笑不止,眼睛在他们三人身上滴溜溜地转。
陈夏见过许多压迫感十足的人,却都没有李微这样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