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南京官员自成一系,人称太子门人,又称南派官员。
这些南派官员虽不足一成,但做事实事求是,行事果断,算是朝堂上一股清流。
且这些官员深受百姓喜爱,他们不畏强权,甚至不怕得罪权贵。
哪怕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家属,只要违法朝廷法度,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依法处置。
因此,这些南派官员虽在京时间不长,却个个名声在外。
那些曾受其制裁者,心中虽怨恨满溢,却不敢真与朱瞻墉为敌,因他背后,立着那位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
京师之内,谁敢触怒朱瞻墉,那些公卿大臣之家,即便受辱,也只能忍气吞声,含恨而忍。
于是南派官员的地位变得尤为特殊,身份虽不高,却无人敢轻易招惹。而杨溥所行之事,无疑是对太子朱瞻墉权威的挑衅。
就算朱瞻墉本人宽宏大量,放过杨溥,他麾下的南派官员必会与他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杨溥摇头苦笑,言道:“此事总需有人制止,非你即我,我杨溥,才略或许不足,但傲骨犹存,对大明的忠心,如日月可鉴。为大明,即使捐躯于此,亦无怨无悔。”
“此事,勿再劝我,心意已定,绝不更改。”言罢,杨溥昂首阔步,离御书房而去。
杨士奇与杨荣互视一眼,皆看出此事棘手,望见杨溥离去的背影,二人轻叹一声。
“一切,听天由命吧!”
“咳咳咳!”
朱瞻墉卧榻之上,无力地轻咳几声。
孙若微、铁芯、铁芸三人围于床前,关切的目光聚焦于朱瞻墉身上。
朱瞻墉是太子府的支柱,他一病,孙若微等三女皆心惊胆战。尤其是孙若微,与朱瞻墉多年夫妻,这些年他几乎未曾染疾。
此番是头一遭,这些日子,孙若微神色紧张,唯恐朱瞻墉有何闪失。而铁芯、铁芸姐妹,此刻已视朱瞻墉为夫君。三年时光,足以让少女变为少妇。
铁芸与铁芯早已归属朱瞻墉,早在铁三娘与朱瞻墉交谈之后不久,朱瞻墉便接纳了这对姐妹。见朱瞻墉病倒,二人亦是手足无措。
幸而孙若微沉稳大气,身为太子妃,三人轮流照料朱瞻墉,几乎未曾歇息。
半月光阴,三人轮流侍疾,朱瞻墉躺在床上,浑身乏力。他未曾料想,自己也有生病之时。自幼至今,因有系统庇护,他几乎未患过病,连最寻常的风寒也未曾有过。
然而,老父的离世,对他打击沉重。老父去世,他精神世界仿佛崩塌,独处房中,一日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终致病倒。
这一病,便是整整半月。这半月,朱瞻墉饮尽苦涩汤药。
朱瞻墉本欲兑换良药,但孙若微与铁氏姐妹的全天候照料,让他不愿迅速康复。加之朝中事务的阻碍,朱瞻墉觉得,是时候好好思虑一番了。
这半月,朱瞻墉养病期间,思绪却未曾停歇。
父亲登基,象征着新时代的来临。父亲继位后,朱瞻墉深知,大明文官的春天即将降临。老父在位时,尚武轻文,因其出身边疆王室,喜好征战。他对武将的宠爱远胜文臣,故永乐年间,武将地位压制文臣。
而父亲与老父截然不同,他的班底皆是文臣。从前太子府走出的,大多是文臣。朝廷文官一脉,皆是朱高炽费尽心血培养。
占据朝堂文官半壁江山,这些人皆由朱高炽一手提拔。朱高炽登基,他们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在朝中的话语权举足轻重。
原本朱瞻墉欲推行的政策,却被这些文官压制。朱瞻墉忽然意识到,新时代来临,他在朝堂上或许不再像老父时期那样顺风顺水。
老父时期,态度鲜明,立场坚定。只要朱瞻墉认为有益之事,老父无条件支持。故推行政令时,颇为顺利。老父言出法随,对老父阳奉阴违者,后果必是极其可怕。
但父亲朱高炽并非如此强硬,性格柔和,在朝堂上并不强势,甚至有些仁慈。在朱瞻墉看来,这便是妇人之仁。然而,这些并不重要。
在朝堂上,父亲即便不支持他,至少不会为难,顶多是和稀泥。但在朱瞻墉向父亲解释政令对大明未来的益处后,朱高炽已明确表示支持。
当前最大的难题,实则是朝廷官员对此事的态度。文官一致反对,成为此事的最大阻力。如何化解这些阻力,成为朱瞻墉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因朱瞻墉深知,目前的阻力仅仅是开始。如今仅是朝堂上的文官,此事发酵,恐怕天下文人都会反对他。那时,他该如何应对?武将以刀剑说话,文人以口舌争锋。
天朝文人皆愤,恐大明唾液足以淹没尔矣。
幸而,朱瞻墉已自金陵调遣大批贤臣前来。
此辈官员,实乃朱瞻墉暗中栽培数载之才俊。
虽令其对抗满朝文臣非易事,然于朝堂之上施展些许手腕,尚可为之。
正当朱瞻墉暗自筹谋之际。
府邸外忽然传来高呼。
“陛下驾临!”
朱瞻墉赫然一怔。
父皇至矣,朱瞻墉挣扎起身。
“夫君,缓行,你身子尚未痊愈。”
铁芸温言对朱瞻墉道。
“无妨,朕体质尚未虚弱至此。”
朱瞻墉面色略显苍白,言语却清晰,思维如常。
此时,朱高炽与张氏相继步入朱瞻墉的居所。
朱瞻墉挣扎欲下榻,向朱高炽与张氏行礼。
此举令朱高炽与张氏惊诧不已。
朱高炽连忙道:“儿啊,你这是何意,病体未愈,还不快躺下养病?”
张氏几步走到床前,扶住朱瞻墉道:“臭小子,成何体统,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朱瞻墉微微一笑,笑容略显苍白,轻声道:“父皇,母后,你们怎么来了。”
张氏轻哼一声:“你病成这样,我们怎能不来?”
朱瞻墉摇头道:“只是一点微恙,无甚大碍。”
张氏不满道:“区区微恙说得轻松,你这一病倒,床上躺了半月,若非我早些过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