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大年三十。
范知易将三束梅花分别放在了一座墓碑前,这里面住着的虽然只有南山,但范知易却在墓碑上刻了南瓜、南山和毛毛三个名字。
它们仍旧在以前住过的小院树下,范知易不想打扰,所以没有进行任何迁移,只是加了块碑位而已。
其实一开始范知易并没有想好要不要将毛毛也纳入这里的,思索了一番后还是决定这么做了,现在它们仨儿在一起,也不会感到无聊了。
坟墓,不仅仅埋存着死亡,还是活人寄托思念、得以慰藉的地方。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的主人。
范知易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虽然在雪山那儿呆惯了,但是冬季一到,天云门上下的温度便直降,冷的人直哆嗦。
范知易将自己织的三顶红红的小帽子放在了墓碑的上面,他用食指挠挠自己的脸颊,不大好意思:“织的不是很好看,你们将就一下。”
做完这一切,范知易才向着家的方向去。
秉南冬作为检测者,不能离开鬼门。
不过他会分身,所以日常需要陪着范知易下个山去哪里走走不是问题。今夜他本来也想陪着范知易来的,不过晚上朋友们都要过来吃年夜饭,所以范知易让秉南冬留在厨房了。
自从返回这个世界后,虽然秉南冬不承认,但范知易发觉他变得更为黏人了,每天每时每刻在一起,这人都不会腻的。当然,他也不腻,他们就算不说话待在一起看话本都会很快乐。
范知易喜欢有人一直陪着的感觉,再也不用担心对方是不是会突然离开。
他们白天的时候还去祭拜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并给他名义上的“父母”送去了新年的礼物,也算是尽孝,只是对方仍旧不收,范知易也能够理解。
他对于那个家庭,总归是愧疚的,若是按照以前穿越到了家庭环境不好或者无父无母的人身上倒还好,偏偏这次是这么好的一家,范知易对于抢占了他们的孩子的身体感到格外不安,于是在和秉南冬商量后,他决定和那家人坦白。
不管是打骂、哭诉、追杀他都毫无怨言,也不期望对方会原谅他。
但偏偏收拾遗物的时候,妹妹发现了哥哥留下的小记,原身写道自己曾做过一个梦,死而复生,回来的躯体内却已不是自己了,虽有不甘,但一想到自己已经死了,躯体却不用被埋在土里等着腐烂,还能发挥作用,替他为父母尽孝,照顾妹妹,也算物尽其用。
因而“父母”再未为难范知易,也不愿再见他。
范知易叹了口气,主系统是会给他找事的。
“知易。”
范知易抬头,看见了秉南冬,他戴着的围脖在分外明显,像一团漂浮燃烧的烈火,是雪夜中唯一的亮色。
只是若凑近看,便会发现针织的不算好,针脚歪歪捏捏,走线也不规矩。
对,没错,这是范知易织的。
当初范知易萌生要给南瓜它们织帽子的时候,秉南冬瞧见了,非也要一个,范知易向来拗不过他,所以织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这个围脖,给了他。
范知易跑过去,鼻尖冻的红红的。
秉南冬一把抱住,捧着他的脸:“好冰。”
“这不废话吗,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范知易理了理秉南冬的围脖,“你今晚要戴这个?”
“对啊。”
范知易:“……你不怕庄愉景笑话你,这织的简直……惨不忍睹。”
“不会,他羡慕的很。”秉南冬在范知易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牵着他的手往回走,“桌椅什么的都摆好了,就在院子里,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师妹让我来接你。”
这个宅院是秉南冬重新设计过的,反正大部分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住,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处处都透露出金钱的气息,秉南冬貌似挺喜欢富丽堂皇的装修风格的,很闪,范知易也喜欢这种布灵布灵的感觉。
里面移植了红梅,点缀在雪地里煞是好看。
秉南冬推开门,庄愉景本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方座位上,腿一晃一晃的,手撑着桌子托着脸,看着在端菜的何安,听到开门声,“唰”地一下就把脸转了过来:“出去接个人接那么久。”他的目光看到范知易身上,缓和了些,“坐吧。”
秉南冬冷哼一声,不遑多让:“这是我的屋子。”
“那又如何,反正是知易邀请我们来的。”庄愉景挑了挑眉,两人之间一如既往,目光一碰就是无形的硝烟战场。
当初范知易重返后没多久,庄愉景来探望秉南冬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记忆都恢复了,范知易也就没有再瞒着的打算,便和庄愉景、岑君等人都好好解释了一通,然后庄愉景露出了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最后一言难尽地点了下头。
居然没有大吼大闹地爆发,范知易当时如是想道。
秉南冬的评价是“他脑子有病,不管他。”
范知易深深看了秉南冬一眼,秉南冬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对着范知易笑了一下,范知易打了寒颤,他知道夜里不会好过了。
反倒是岑君,接受度超级高,一听此,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范知易,下一秒就直接抱了过来,边哭边叫他哥哥,说什么都非要留下来和范知易多待些时日。
这自然就引起了秉南冬的不满,但岑君转眼看着秉南冬,想了想,问范知易:“哥哥,我日后叫师兄嫂子、师母,还是仍旧唤师兄?”
范知易被这个问题呛了一下,反倒是秉南冬突然笑出了声,面色瞬间展开了:“前两个都行。”
“别听他胡说,还是叫师兄。”范知易脸上发红,秉南冬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比的。
思绪回笼,范知易望着现在院子里的人些,不由想道岑君这孩子上次出门是半年前了,这次该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过他回了信说是今夜一定要回来的。
范知易问道:“岑君有没有说还有多久到呀?”
“早来了,在厨房呢。”何安将菜放下。
“今吾还在路上。”庄愉景站了起来,空荡荡的右手衣袖晃悠了一下。
范知易被吸引了注意力,抿了抿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吗?”
庄愉景无所谓耸了耸肩:“没,小爷就算不用右手,也照旧天下第一!”
秉南冬听此发出一声嗤笑,庄愉景剜了他一眼,何安有些无奈,看着范知易道:“昨日差人做的新手臂才送了过来,但是门主装上后一直发疼,所以又取下了。”
“我会再想办法找到上一次给你装义肢的那位先生的。”秉南冬冷不丁开口。
这次换来庄愉景一声讥笑:“算了吧,你现在这样连离开这里都困难,还帮我。放心,这种小事小爷自己能解决。”
“这不是小事。”何安无奈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