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石妹的住院费)
听了二秃子这句话,陈刚有点好奇,他问二秃子。“秃子哥?这蜂巢又不是生产队种的,蜜蜂也不是生产队养的?谁吃了那不是都一样嘛?怎么还怕人问?还怕人家说你吃独食?”
“哎呀?你不懂了吧?人民公社天天宣传,土地是人民公社的,土地上长出来的一切都归人民公社所有。生产队的社员人人有份。山上的一草一木,地里的一瓜一豆都不能社员个人独自占有。咋?这蜜蜂搭的蜂巢,是搭在生产队的树杈上吧?这蜜蜂酿蜜采的花也是生产队土地上的野花吧?严格地说,咱们吃的蜂巢,也是集体财产。咱们这些人一块吃?也等于是集体吃的哩!你们吃吧?俺不说,没人知道是跟哪弄的!甜吧?兰菊?你咋光看不舔呀?”
二秃子看着手里拿着一块蜂巢,自己不舔,光笑眯眯地看着别人舔的翠玉娘,有点奇怪的问。
“俺不舍得舔,留着,留着拿回去给翠玉奶奶舔,翠玉奶奶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蜂蜜哩。秃子哥?你刚才说,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你是从哪里捅得蜜蜂窝啦?俺刚才舔了一小口,俺就知道这个蜜蜂窝,你是从哪个山坡上弄来的!”
“嘻嘻!俺就知道唬不住你!你兰菊妹子那是雨地里生的----灵透啦!俺是逗他们几个小知青玩哩!”
“娘?娘?你咋就知道秃子大爷这块蜂蜜是从哪个山坡上捅的?你告诉俺,俺也去捅一块回来。给大伙舔!”
小翠玉,人小胆大地说出比大人胆子还大的主意。
“哎呀!俺的小祖宗,你可真敢想?你秃子大爷长有一只二郎神的眼睛,苍蝇从眼前飞过,都能看出公母来。你哪有那本事?你要是错把马蜂窝当成蜜蜂窝捅了,闹不好就让马蜂把你追得家里啦!咱一家人可就遭了殃了!不过,有你秃子大爷在,只要山上有蜂蜜,就少不了给你舔的?你不信?问问你秃子大爷!”
二秃子让翠玉娘给夸赞的都快找不着北了。摇晃着被蜜蜂蛰了好几个大包的秃脑袋,呲着一口大牙,瓮声瓮气地说。“呵呵!那不用说!那肯定不用说!有秃子大爷俺在,少不了你的好吃的!”
谭小玉和李秋月一人抱着一块蜂巢,一下一下地从蜂窝里往外挑蜂蜜吃。嘴里嗦着,眼睛看着翠玉娘和二秃子对话。特别是听到翠玉娘说用舌头舔一下蜂蜜,就知道二秃子是从哪个山坡捅得蜜蜂窝。感觉兰菊姐真是神了。她们这会儿嘴里嗦着蜂蜜,脑子里急切地想听翠玉娘这个答案。
二秃子今晚特别的高兴,看着这几个人舔着他送来的蜂蜜,尤其是翠玉娘说的那些话,让他听来比自个舔蜂蜜还甜。他笑嘻嘻的说:“俺的任务完成啦!你们慢慢地舔吧!别一下舔完了,舔完了,嗓子会齁得慌!喝点水,留明天再舔。这东西不会坏,放十天八天没事!翠玉!赶明秃子大爷给你逮一只黄鹂鸟,那鸟长得可好看啦!”
“真得?谢谢秃子大爷!”
“你们慢慢舔吧!俺走啦!”
二秃子说完,晃悠着脑袋,扭动着肩膀,颤抖着屁股,哼哼着小曲,踩着点走了。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与娘子戴发间。
从此不再受那奴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
几个人手捧蜂房,看着渐渐走远了的二秃子,各自心中生出几许感慨。
“兰菊姐?你快说说,你是怎么舔一下这个蜂蜜?就能知道是哪个山坡上的?”谭小玉急不可待地想让翠玉娘说出答案。
“我也想知道!”李秋月马上附和说。
对知识的渴望,或许是对自己不懂事情的好奇,让这两个从北京插队来的女知青,对翠玉娘几乎有些崇拜了。
“真得想知道?”翠玉娘 笑眼眯眯地看着问。
“当然是真得想知道!”谭小玉就像一个小女孩似的半带撒娇地说。
“好!听俺慢慢说给你们啊!你们这会儿再舔一下蜂蜜,不要咽,放的舌头上慢慢感觉,品品这个蜂蜜是不是有一股香味?”
三个人,不!四个人,还有小翠玉也按照翠玉娘说的又舔舔蜂蜜。
“感觉出香味没有?”
“有香味!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陈刚第一个说出自己的感觉。
“我品出来啦!有点槐花的香味!清香淡雅,余香缠绵。”
“哎呦!小玉妹妹!你可真神了,竟然能闻出槐花的香味?还清香淡雅,余香缠绵!先不说你的鼻子有多灵,就是清香淡雅,余香缠绵八个字就让人有点晕菜啦!佩服!佩服!我只是闻着有香味,你让我说这是什么香?我看我和陈刚有一比,两个吃货!哈哈哈哈!”李秋月说完,自嘲的大笑起来。
翠玉娘兴奋地看着谭小玉。“小玉?你的舌头和鼻子行,二秃子刚刚给咱们的蜂蜜,还真是槐花香的。一说槐花香?你们就能想象出,二秃子是从哪个山坡弄回的蜂蜜了吧?”
“槐花?就是槐树的花呀?我明白啦!是东山坳大沙河背面那个山坡上的槐树林里?”谭小玉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竟然高兴地跳起来。
此时的陈刚和李秋月,看着兴奋状态的谭小玉,两个人的眼睛里透出疑惑的神情。他们不理解,谭小玉怎么会因为闻出了蜂蜜的花香而这么兴奋呢?
当然,他们也不会扫谭小玉的兴,继续看着她和翠玉娘说话。只听谭小玉继续说:“兰菊姐!你知道吗?不同花香的蜂蜜有不同的功效,这是我爷爷和我说的。为什么你一说我闻出了槐花香,我会兴奋呢?以后,我可以到山上去转转,根据不同的树花,草花,可以自己配草药啊?蜂蜜是中草药里非常重要的药引子,这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呵呵!不错!今天收获大大的。”
“俺告诉你们啊!在咱们皇粮峪,能让蜜蜂喜欢的花有那么几种,一种是槐花,一种是枣花,一种是茉莉花。蜜蜂采回什么花?就酿出什么花的蜜。这会儿听明白了吧?”“吆?这里边的学问还挺深啊?”李秋月有点感慨。
“娘!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好看呀?弯弯的,正冲着咱们笑呢?俺走哪儿?它就跟俺到哪儿!”翠玉说着,在院子里一会儿这边看看,一会儿那边跑跑。边跑边看,边说边笑。
听翠玉这么一说,几个人都看向了夜空里的月亮。
月夜如洗,整个宇宙恍若一汪深海,刚才在云波里摇荡的船月,此时在清澈的天际上荡漾。 几个人看着弯弯的船月,好似船月正缓缓向自己驶来,几个人的心,不约而同地渴望着能够看见船月上自己心中幻想的那个人。
翠玉娘和陈刚近在咫尺,彼此却好像都在船月中看见了对方的脸。他们的目光不敢直视近在咫尺的彼此的眼睛,却在心里对着月光倾吐着彼此的心声。
几个人谁都不说话,谁也不愿打破月夜的宁静。小翠玉的头靠在兰菊姐的小腹上,兰菊姐的小腹感知着小翠玉一动一动的脑袋。她没有推开小翠玉,而是让小翠玉贴的更紧。她幻想着,自己的小腹正在酝酿另一个小生命,这个小生命是属于她和船月上那个人的。脑子里产生了幻觉,她和他正在为酝酿一个新的生命,欢快的在碧波里游弋;
陈刚眼睛里的船月,好像一下子向自己扑过来,幻觉中,弯弯的船月幻化成兰菊姐的身子,那样的妖冶,那样的风骚,那样的洁白,那样的丰腴。他迷醉了,四周空无一切,天地间只有她和他;
谭小玉看着看着弯弯的船月,好像自己的母亲就在小船上向她招手,她急切地想喊出来“妈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是妈妈?她看见了妈妈?不会吧?妈妈不是失踪了吗。嗷?她明白了,她正随着月丫船驶向天国,妈妈在那里向她招手;
李秋月看着看着弯弯的船月,突然感觉平静的海面上狂风大作,自己就站在船月上,整个人随着弯弯的船月在风浪中颠簸,一会驶入海底,一会儿又从海底升到半空,她的心一会被揪得沉入海底,一会儿又被扯得吊上半空。她幻想自己原本是无所不会的百灵鸟,现在突然变成了一只不识音律的小天鹅。她想喊,她想唱,好像已经喊出声了,唱出歌了,可是周围却寂静无声。
“娘!俺困啦!找奶奶睡觉!”梦呓般的话语从翠玉的小嘴里流淌出来。
啊——!所有的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天上的船月荡远了,刚才谁也不敢说话,生怕惊动了幻想中的人。天真的小翠玉,把大家从幻想中唤醒。
“走!走!闺女!回家睡觉!回家睡觉!”翠玉娘拉着翠玉的小手往回走。
“等等!兰菊姐!把这块蜂蜜拿给翠玉奶奶。”
陈刚说着,抓过翠玉娘的手,把蜂蜜块,放在她的手掌里。她的身子猛地一战栗。好像一股电流立刻传遍全身。她没有说话,黑宝石般的眸子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的意思她一下子领会了,立时,一股暖流流进心房。她点了点头,嘴角带出一丝欢笑。
“快回去吧!明天一早我挑水过来!”陈刚说完,转身离开。
李秋月和谭小玉两个人等陈刚走过来,低声问:“刚子哥?明天咱们几点出发去公社卫生院?”
“不用太早,最好是两点左右走,四点左右赶到,争取七点左右赶回来。赶回来的时候,太阳也落了山,天气不会太热,人就不会感觉太累。对了!明天上午咱们还是在村子里再检查检查卫生,看看各家的茅厕是不是都上了盖。”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不到,陈刚、黄小强、谭小玉到了公社卫生院。三个人直接去往石妹姐住的病房。
到了病房门口,三个人停住了脚步,陈刚用手轻轻敲门,敲了三下,没有动静。他又喊“石妹姐!石良大哥!”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他推开门一看,里边空无一人。“呀?人去哪里啦?”他看见那付门板担架还在,石妹姐的一些东西还在。可是不见了人。“难道石妹姐又出了什么情况?”他来不及多想,说 了声:“快!去找白医生!”
立刻小跑步来到白医生办公室。白医生的办公室上着锁。转身又去往手术室,手术室的门也上着锁。
“这是去了哪儿了呀?”陈刚的心急得砰砰直跳,头上见了汗。
“刚子哥去值班室看看!”谭小玉提醒他。
三个人拐向值班室。有希望!值班室没锁门。
“啪啪啪!”陈刚敲门。
“谁啊?请稍等!”门开了,护士小美走了出来。
“小美护士!”陈刚叫了一声。
“是你?陈刚!哎呀!你们总算来了!”
“怎么?石妹姐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是等你们等得着急了。看看你脸上的汗!”小美护士掏出手帕就给陈刚擦脸。
“不用擦!”陈刚往后躲了一下。
“哎吆!给你擦擦汗还躲我啊?怎么?怕我吃了你?”
“不是!是怕把你的手帕弄脏了。”
“我不怕弄脏手帕!来!让我给你擦擦汗!”一看小美护士这么热情,陈刚拗不过,只好乖乖上前一步。
“这就对了!我是护士,到了医院,病人就得听护士的。找石妹姐找得着急了吧?走,我带你们去找她。”
听小美护士这么一说,陈刚提溜起来的心才落回肚里。他脸上见了笑容。
小美护士,关门,落锁,走在前边带路。
“白医生带石妹姐和石良大哥去了外边的小饭馆了,特意嘱咐我,等你们来了,领你们去小饭馆找她。”
几个人来到了卫生院正对的大街上,在靠西侧的人行道上,有几家挂着招牌幌子的店铺。“看见了吗?那个写着“一勺烩”的小饭馆,白医生就在里边等着你们呢?你们进去吧?我不进去了,我还要赶快回去值班。”
“太麻烦你了!谢谢你!小美护士!”陈刚有点歉意的向小美说。
“客气什么啊?你是白医生的北京老乡,还是好朋友,白医生这一天没少夸你。夸得你,我这耳朵都灌满了你的名字。陈刚!陈刚!陈刚!好了!我回去了!你们进去吧!”
小美护士说完,转身离开了。
看小美护士走远了,陈刚、黄小强、谭小玉三个人走向小饭馆。还没进门,就看见石良站在了饭馆门口向他们招手。
“石良大哥!”三个人同时扬手喊起来。
“快进来!快进来!”石良笑着把三 个人让 进去。
“陈刚!小强!小玉!”白医生好像老师点名一样,叫着三个人的名字。“快快!坐下!坐下!这一路热坏了吧?先喝点水!吃过饭你们就走吧?回到皇粮峪少说也得两个多小时。”
“白医生!我们不吃饭了,趁这会儿天亮,我们抓紧时间赶路了!”
“吃饭快!面条一勺烩!好吃!几分钟就好!”白医生转脸对着厨房里边喊了一嗓子:“孟师傅!给我们上饭吧!一共六碗!一勺烩”
“白医生!我想问您一下,石妹姐今天出院,还得交多少钱住院费就够了?”
“怎么?准备好钱啦?有钱啦?”白医生看着陈刚笑着问。
陈刚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上次不是交了十块钱了吗?手术和各项费
用加在一起应该是二十块钱。不过,剩下的那十块,不用交现金了,用你输的血,和石会计这两天给医院干的活,顶啦!不用你们再交现金啦!”
“真得?哎呀呀!要是不用再交现金那可太好啦!为了凑这点现金,差点愁得我一晚上没睡觉!白医生?您能说的细点吗?让我好好听听,心里也明白明白!”
白医生看着陈刚,灵动的大眼睛充满了欣赏之色。
“好!我就给你念叨念叨!正常生孩子的手术费是五块钱,石妹大出血还有昏迷抢救又加一个五块钱,输血六百西西是六块钱,住院三天加上各项治疗是四块钱。这些加在一起就是二十块钱。你已经交了十块钱,还差十块钱没交。你给石妹输了六百西西的血,如果要是去县里血库买血,最少一个血两块钱,一个血就是二百西西。你给石妹输了六百西西,等于是三个血,这三个血是你义务献给石妹的。卫生院没有花钱买你的血,就等于石妹不用掏这六块钱。这六块钱相抵了。还剩下这三天的住院治疗和伙食费用,是四块钱。那天我问石会计,会不会点木工手艺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