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洗刷着漆黑的龙杠,祁嫣用手梳了梳头发,雨水沿着发丝落下。
剧烈的雷声在她的头顶爆响,雷霆如一张大网在禹陵上空张开。
虽然相隔很远,又有雨声和雷声的掩盖,但祁嫣依然能从嘈杂的环境中隐约听见远处急促的枪声。
这些急促且杂乱的枪声最开始是在窆石亭附近响起,随后是建设施工的电源被莫名奇妙的切断,禹陵之上霎时间漆黑一片。
那里是顾唯安工程兵的驻扎地,名为工程建筑部队,实际上都是跟随顾唯安参加过对外战争的老兵,虽然装备着华府最先进的技术设备,但对付怪力乱神的东西,祁嫣心里还是没有底。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遇到任何敌人,也没有获得任何消息,但隐约的枪声和忽然熄灭的灯光,让她内心有所不安。
“开始45分钟了……”祁嫣喃喃地说。
“有人!”有士兵在祁嫣身后大喊!
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所有人同时开启枪支保险,前排的战士迅速下蹲瞄准,月亮照射下枪支的反光,让肩膀金色的黑乌鸦徽章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锃亮。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对一切不可鉴别或企图强行穿越防线的目标开火。
祁嫣突然伸手拦住的身后的士兵。
她的身后的钦天监侍卫司都是祁家最精锐的成员,士兵们同时收回的武器,家长的手势就是命令。
“不能开枪,这里是禹陵的大门,枪声会吵醒附近的居民。”
“我先上,你们押后。”祁嫣低声说,她大步跳出掩体,淡青色的光从她的衣袖中折射出来,士兵们在她的身后组成密集的防御。
黑影出现在雨幕中,祁嫣径直冲去。
50米!
20米!
10米!
祁嫣跳了起来,她双手紧紧握着一柄青色的小秦剑,封锁住了黑影的去路。
对方本能地举起手中黑色的铁器格挡,小秦剑的剑锋狠狠劈中了铁器的后半段,那是铁器最脆弱的部分,锋与力的碰撞看的是持剑者的勇气和剑刃的锋利程度,祁嫣这把青色的小秦剑不是凡品,她对自己有信心。
对手已经来不及抽回铁器,小秦剑触碰在铁器上传出巨大的蜂鸣声。
“临。”对手低声轻喝。
空中雨幕为之一滞,祁嫣从握剑的手腕处,感觉到一股怪力席卷全身,身体绵软无力,小秦剑随之脱手。
对手也不进攻,铁器向前一推,将祁嫣格退半米远。
“左老。”祁嫣默立片刻,长吸了一口气。
“恩,是我。”左彻低声回复,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双方一经交手,就彼此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祁嫣使用的小秦剑名曰‘观台’,是始皇帝嬴政在位三十七年所铸两把定秦剑之一,其中长者谓之‘阿(ē)房(páng)’,短者谓之‘观台’;左彻所用‘临’则是着名的‘六甲秘祝’中‘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中的一支。
降雨量正在不断地增加,天空还是漆黑一片,疾风在空中巨震,昏天暗地,恍如末日。左彻低着头和祁嫣相对站立,不说话也不动,像是尊黑曜石雕像。
“左老,您没事吧。”祁嫣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
左彻用手扯了扯已经湿透的黑色大氅,隐约显露有墨色的光在缝隙中流转,他头发有些散乱似乎疲惫不堪。
左彻微微地喘着气:“没事,我很好。”
“您的身体……”祁嫣还想追问。
“禹穴事急,你们速去支援。”左彻低喝。
“是。”祁嫣应声领命,虽然心有疑虑,但是天职所在,她依旧选择执行命令。
短暂的集结后,藏在暗处结成防御阵形的士兵同时解除战斗状态集结在祁嫣身后,所有人一起朝禹穴赶去。
离开龙杠一段距离后,祁嫣回头张望,直道上左彻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漫天的黑暗和空中暴雨,整个天空弥漫着肃穆的杀意,黏稠的水在她脚下流过。
“祁嫣。”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
“谁?”祁嫣还没有收回思绪,仓促间下意识地闪到一边。
姬封疲惫地站在雨幕中,肩上是昏迷不醒的江东寒。
“我需要支援。”姬封低声说。
“大家长,”祁嫣立正敬礼,“禹穴中难道……”
“我需要支援!”姬封有些不耐烦,他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留下带监正离开,让你的人跟我走!”
祁嫣点点头,指挥士兵将江东寒从姬封肩上扶下来,披上防雨的大氅。
“禹穴既然危急,窆石亭有顾唯安的驻军,您现在只身带着监正大人到此,莫非窆石亭也……”祁嫣低头看着姬封的右臂,巨大的冰凌将长剑和手臂冻在一起。冰凌仿佛一面玻璃,雨水倾注在上面却不见融化。
“顾唯安的他的部下在坚守岗位,”姬封试着调整呼吸,雨幕打在他身上的寒意,让他觉得虚弱,迟墨施加在他身上的‘辞言令’已经渐渐失去效果了,他的体力正随着寒意慢慢消退。
“现在你只需要服从命令。”姬封低声说。
“抱歉,”祁嫣低声说,“侍卫司缇骑只接受钦天监监正的命令。”
“我是大家长,可以对钦天监直接下达命令,当然也包括侍卫司缇骑!”姬封皱了皱眉,“我的时间不多。”
“是唯安的要求吧?送我走,”祁嫣轻轻说,“真像他的风格。”
姬封无言。
“世上并不是每个人活着都为了肩上的责任,”她侧过头看着姬封,“人的一生总要为了有些特定的人或事豁出去一次,那样才算圆满。”
祁嫣竟然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姬封不敢看她的脸,似乎有一些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祁嫣给姬封的印象,是个严谨淡雅的女生,她会安静听你把话说完,不会打断你,也不会揭穿你,对下达的命令也从不质疑,而是尽力去做。
姬封总觉一个女孩,在最美丽的年纪,怎么会这么孤单冷漠。
现在看来,其实她和自己一样,只是背负着太多家族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