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嫣并没有回答姬封,她吩咐两名士兵背负着昏迷的江东寒离开,随后转过身,带领身后的士兵继续向窆石亭前进。
“喂。”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姬封在祁嫣背后喊。
“回绍兴去吧,”祁嫣停下脚步,“请您放心,如果我还能回来,就一定是守住了家族的秘密。”
“短剑对那些东西没有用,”姬封苦笑了一声,将腰间系着的赤红铜剑扔给祁嫣,“小心点用,别弄断了,监正大人宝贝的很。”
祁嫣接过‘纯钧’,冲姬封点点头。
“保重。”姬封说。
“再见。”祁嫣说。
姬封站在漆黑的雨幕里,看着远处金色的乌鸦纹路,渐渐淹没在禹陵长长的直道中。
姬封疲惫的坐下,拄着已经和手臂融为一体的长剑,他轻声道:“曼薇,对不起…我也只能到这里了……”
辞言令的效果已经完全逝去,原本强壮的身躯,此刻显露出无数伤痕,那些曾经被言灵强行愈合的伤口,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他的身后,巨大的紫芒在天空中炸开,雷声滚滚如地底鬼魂的嘶嚎。
——
“这群怪物,简直就是些豪猪!”老兵四脚朝天趴在洼地里哀嚎。
“能数得清楚吗?还有多少头?”顾唯安大口的喘着粗气。
“天太黑了,数不清!黑压压的,有上百也难说!”老兵猫着腰,偷偷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对顾唯安喊。
顾唯安躲在正殿禹王像的前面,背靠着神像前的香案,穿过他面前的午门,就是禹陵的神道了,这里是通往龙杠的最后一道屏障。
他从旁边的尸体衣兜里掏出一盒已经皱皱巴巴的‘大前门’,抽出两根用火柴点上,深吸了一口后,将另一根插在香案的铜炉上,白色的烟柱成丝成缕,带着素白的颜色缓缓向大殿穹顶飘去,而后消散无踪。
巨大的炸裂声在祭祖堂后的石板地上响起,用青石砌成的墙壁摇晃了一下,墙缝里的藏匿已久的灰尘都震得飞溅了出来。随后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彻天际,断肢和着泥土裹挟雨水四处飞溅。
顾唯安锤了锤供桌,“老东西,还活着没。”
“炸啦炸啦!”老兵尖着嗓子哈哈笑,“这玩意过瘾,跟他娘过年放烟花似的,顾长官你那还有什么好玩意?更带劲的那种?”
最后的七名士兵都没有能够坚持多久,顾唯安也从享殿退到了祭祖堂,这里还留有守门一个老兵,凭借遗留下来的半箱m19反坦克地雷,倒是堪堪阻挡了怪物们进攻的步伐。
“老东西,笑那么难听!”顾唯安没好气的说,“你是炸疯了吧,没别的了!最后一点私货了,这东西防水,本来是留着大雨天拿来爆破用的,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嘿嘿,”老兵心满意足的笑笑,“说起来,我和顾长官您,也算是半个同行,年轻的时候带人砸过禹庙,现在老了被罚在这里看大门。”
“呸,”顾唯安啐了口吐沫,“我是修禹陵的,和你个打砸犯算什么同行!”
没有回应,疯疯癫癫的老头不再说话了,殿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顾唯安熄灭了烟头,他扶着供桌的桌腿站起来,寒风卷着滔天的雨水扑面而来,祭祖堂的后门空荡荡的,两扇门板已经不知所踪,老兵在离他大约10米外的经幡里,半根断裂的工字形钢材穿过他的肺部之后,又打碎大理石板将他整个人钉在了祭祖堂的地上。
巨大的黑影就站在老人的面前,相隔十余米的距离,顾唯安依然能够感觉到黑影藐视的目光,这群怪物虽然是些复活的躯体,但仍旧保留着生前的意识,黑影一手掐住老人的身体,将他的身体慢慢从钢材中抽出来,老人身体不断的抽搐,虽然并未近在眼前,顾唯安同样能感觉到老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空气中仿佛回荡着黑影冷冷的笑声。
老人忽然扭头,顾唯安知道他是在看自己,昏暗的光线里不断有液体从他嘴里往外涌,被黑影掐住的骨骼“咯咯”作响。
屋外黄豆大的雨滴打在青石板上噼里啪啦的响,顾唯安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转身离开,但他还想再看老人一眼,他是个军人他不能逃避,可惜他看不清老人的脸,也许他该庆幸,他甚至不敢想象那张脸上现在的表情。
顾唯安向前走了两步,将自己的身影完全暴露在月光下,黑影举着老人的尸骸对顾唯安桀桀发笑,像是在嘲笑一个失败者。顾唯安忽然伸手,穿越重叠的经幡握住祭祖堂门口兵器架上的长刀!
下一刻,顾唯安扬着长刀带起一阵尖厉的啸声踏地而起,刀锋直指不远处的黑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