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可不会去管这六扇门或者其他人的死活,如今火势在前,客栈不定几时就要倒塌,现在不走,还犹豫什么?
火焰在眼前分开,苏澈能感觉到热浪翻涌,他偏头,看着身边之人,对方映在火光之中,没有往常冷意,反而让他觉得温暖且亲近。
正想间,胳膊忽而便被朝那边一带,彼此更近了几分。
“不躲,看什么?”玉沁看他一眼。
苏澈不免赧然。
四下箭矢而来,两人凭空欲落。
苏澈以剑去拨,飞箭未及便皆被剑气斩下。
如此距离,他自是能看清地面那欲要后退似要上前的官兵,和桃花剑阁弟子。
在两人身后,付『吟』霜等人也自房上跳下,但因有苏澈两人在前,弓箭多半被其引去打落,他们反倒安全。
包括那六扇门的凌捕头等人,以及客栈掌柜几个普通人,也是尖叫着从房顶往下跳,却不免被流矢『射』中,惨叫之后便跌落下去。
客栈在一团鼓起的火花散去后,便轰然倒塌,火星、烟尘,一下朝四周涌去。
流矢被气浪掀飞,还有尚未落地的人,皆是毫无方向地朝外摔去,有的直接吐血,有的还被烟尘卷中。
苏澈和玉沁在落地之后便直接趴下匍匐,但他仍能感觉到后背刮过一阵热浪,撩得有些刺痛。而不用想,这身上自然也是灰烬沙土,干净不了。
最惨的,除了诸如六扇门这些跳的晚还要应对弓箭的,便是在客栈外包围的这些人马,因为离得近,且对客栈倒塌没有反应过来,是以全然被波及到。
人仰马翻不至于,却也是被掀飞了不少人,最多的,还是被灼伤了眼睛,此时不少人捂着脸哀嚎。
“你没事吧?”苏澈晃了晃头,问向身边之人。
玉沁摇摇头,袖子从脸上拿开,但她也知道此时必然狼狈,所以也不欲多说。
“走!”她的手,依旧抓在苏澈胳膊上。
苏澈点头,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盗帅等人也是半起身子,万幸都平安无事。
“别,别让他们跑了!”肖捕头手搓着眼睛,沙哑着嗓子喊道。
玉沁闻声看去,一见便知这人是衙门领头的,当即一踢脚边散落箭矢,那箭便破空而去。
肖捕头此前看见了先跳下来的两人,明白这两人绝非寻常之辈,此时听了呼啸破空之声,心中自是大骇。
他自不会去顾颜面,直接朝旁一扑,懒驴打滚躲过。
玉沁并未理会,早在那一箭踢出时,便拽着苏澈朝一旁冲去。
四下官兵毫不能阻拦,便是桃花剑阁的弟子上前来挡,也被两人几招杀退。盗帅和付『吟』霜几人紧随其后,不过片刻之间,众人竟全然脱身而去,消失在熊熊燃烧的此间。
“大人?”一府衙捕快示意一声。
肖捕头自地上爬起,恨恨朝苏澈等人离去方向看了眼,然后道:“还等什么,收拾马匹,去追啊!”
属下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方才马匹受惊,此时自需安抚,而这也不知要多久,这当然是给了对方逃跑之机,却也是给了自己等人活命的机会。
从刚才来看,这桃花剑阁的大师兄进去都没能挡住这些人,而对方直接从房顶跳下远遁,这武功也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他们若追,自是去送死。
一旁,桃花剑阁的众人闻言,不免恨恨,哪怕知道对方所想,却也毫无办法。
现在,他们只是看着眼前几要烧穿夜『色』的火势,眼带悲戚与『迷』茫。
他们的大师兄和另外几位师兄都没有出来。
他们该如何与宗门解释?
沉默着的人,抹了把眼泪,最终握紧了手中的剑。
既已无颜回宗门,便只有将那些人死死咬住才行了!
……
火光在身后远去,黑暗笼罩而来。
此是林中,诸人停下,喘息着,彼此相视,看向来路,皆是沉默不语。
米陌荨背着靳鹰,付『吟』霜带着伊雪稠,哪怕之前因此被箭『射』中。此时,她们不约将两人放下,拿出手帕,从水袋里倒水沾湿了,替他们擦去手脸上的污垢。
苏澈只是看着,便心生不忍。
“不忍看,便不看。”身边,玉沁说着,递过手帕来。
苏澈闻言看去,对方早已擦拭干净,而递来的手帕也是干净的。
他接过,帕子上依旧残余体温,很软和。他沾了水,也擦了擦脸。
“人死是常态,这就看不了的话,只能说你不适合江湖。”玉沁道。
苏澈动作一顿,想到伊雪稠两人死时场景,没说话。
“方才我若不拽你走,你是不是不会走?”玉沁问道。
此时,六扇门和客栈里的那些人都未随他们一道,许是逃时没跟上他们脚程,也可能是故意走散,没跟上来。
苏澈听了这话,也是不知该如何说。
的确,要自己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他还是做不到。
“事实上,你不去管他们,他们才会跳下来。生死之时,不是要靠别人,而是要靠自己的勇气。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就算你能救他们一时,日后他们还是要死。”
玉沁看着他,道:“再者,就算你带他们一起,能保证躲过弓箭么?”
苏澈看着付『吟』霜和米陌荨两人,她们手臂和腿上皆是中箭,而这正是因为护持伊雪稠和靳鹰的尸身所致。
若换成是自己,就算自负武功,要同时保全其他人的话,怕也不能安然无恙。
“我明白了。”苏澈点头,“多谢。”
玉沁似是笑了笑,从他身边经过,这让苏澈想要归还的手帕,便继续留在了手里。
“跟了这么久,该出来了。”玉沁淡淡道。
苏澈对此并不意外,他同样看了过去,那是相隔三五丈的树后。
商容鱼等人亦是闻声看去。
米陌荨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免抬头,眼带探究。
脚踩枯枝的声响里,一道身影从树后走出。
穿着打扮正是方才客栈里那店小二的装束,只不过相貌自是变了,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不甚起眼。当然,正如之前的伪装一般,谁也不好说这是否便是他的真容。
“果然凭小子的这点微末道行,瞒不过各位的法眼。”他说,语气里并不见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