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再念叨 “早知如此” 又有何用?
全是废话!
与其徒劳地同既定结果争论不休,倒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究竟是哪些缘由导致了这般局面。
虽说是乙级任务,可江挽事先就派了人手反复调查,在她看来,这任务对傅霖而言,根本算不上难题。
照理说,根本没理由会出现任务失败的状况。
更别提会造成全员牺牲的结局。
除非,有人暗中搞鬼,而且目标直指任务执行者。
细细想来,针对傅霖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一些。
只是,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人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中律司称五人全部牺牲,然而一元宗只找到了四具尸体。经过检查,这四具尸体里没有一具是傅霖的。”
“此话当真?”
“我骗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怀疑这任务被人暗中插手了,而且那人最后带走了傅霖。” 江挽语气笃定地回应道。
可温如玉只是沉默不语,没有接话。
江挽明白他这是关心则乱,也理解他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说到底,这件事确实是她有所疏忽,承受温如玉的指责也在情理之中。
但她并不后悔。
她只是痛恨自己安排得不够周全,没料到会有其他人插手此事。
简直是失策!
“还杵着干什么?”
江挽有些烦躁地瞥了温如玉一眼,自己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这人怎么就听不懂呢?
温如玉听到这话,既疑惑又埋怨地看了江挽一眼。
不是,这人什么态度啊?
讲讲道理,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怎么会有人做了错事以后,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跟受害者说话!
“既然信不过我的人,那就赶紧派玉沙的人去查啊!教不会是么?” 江挽接着说道。
“你态度能不能好点儿?” 温如玉皱着眉头回应。
“跟方才的你相比,我态度已经够好了。起码现在,你还能这么强硬地站在这儿跟我说话。”
温如玉一听这话,上前一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像撒气似的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最好保佑傅霖还活着。”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便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江挽望着温如玉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到有些心力交瘁。
刚想喝杯茶润润嗓子,陈叔就背着手走了进来,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准没什么好事。
这一天天的,净是些烦心事。
江挽长叹一声:“说吧,什么事?”
让她听听这后头还有什么暴风雨在等着她。
陈叔看得出江挽脸上的疲惫,可此事事关重大,江挽必须知情。
“秦方礼和阳春门的大弟子柏川,在行医途中经过一条山路,奇怪的是那马车还停在山路中央,可人……却失踪了。”
“柏川不好好在阳春门待着,怎么会和秦方礼在一起?哪儿座山?”
江挽伸手揉了揉眉心,真是祸不单行。
“秦在锦前些日子不是回阳春门了么,听说那柏川有急事要请教秦方礼,但一直没等到回信,索性就亲自去寻人了。”
陈叔说着,走到江挽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江挽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秦在锦既然已经回了阳春门,那柏川自然不用天天守在那儿。
大弟子终究比不上亲儿子,阳春门那些老顽固还是更看重秦在锦的。
只是到底是遇到了怎样十万火急的事情,才会这么迫切地要找到秦方礼呢。
“阳春门现在是什么情况?派人去找了吗?”
陈叔长叹一口气,“嗐”了一声,说:“怪就怪在压根就没人去找。”
江挽本想问为什么不派人去找,可转念一想,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阳春门尚不知晓失踪一事,要么是他们如今没有人力或者精力去找。
当然,前者可以排除。
连三阁的探子都能查到的时候,阳春门的药师不可能不知道。
可如果是后者,在明知道父亲和师兄很可能遭遇意外的情况下,秦家姐弟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
江挽问:“秦念淑现在在哪儿?”
“萧夫人病危,前几日她与萧旻一同回了暮商宗,此后便再未出来。据探子回报,如今阳春门里里外外都被暮商宗的人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所以三阁的人并不知晓阳春门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秦在锦眼下是否安全也尚未可知。
“暮商宗把阳春门给围了?” 江挽秀眉紧蹙,眼中满是诧异与疑惑。
“正是如此。” 陈叔神色凝重,微微颔首应道。
这他娘都叫什么事儿啊!
江挽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萧旻此人行事虽张扬,但他是个有分寸之人,并不会无缘无故地与阳春门正面交恶。
他这般举动,背后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对他而言,有着巨大的利益诱惑,否则,他绝不会如此莽撞行事。
江挽凝视着眼前随风轻轻晃动的秋千,修长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魂珠,思绪如乱麻般纷杂。
暮商宗……
阳春门……
秦方礼离奇失踪。
秦在锦被困其中。
秦念淑不见外客。
萧夫人病入膏肓。
萧夫人病入膏肓!!
“陈叔,你说阳春门是不是真藏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丹药?”
江挽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周遭的寂静,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花歧将死之时,花时雨曾说过的那番话。
细细回想起来,花朝楼打探来的消息或许并非空穴来风,阳春门极有可能真的藏着这样的药方。
如此一来,许多事情便说得通了。
萧旻之所以在此时将怀有身孕的秦念淑带回暮商宗,想必是因为他母亲病入膏肓,急需这救命丹药。
在这之前,他必定也曾亲自去过阳春门,向柏川询问是否知晓药方的下落。
不,如果仅仅是询问,以柏川沉稳的性子,不至于自乱阵脚,慌慌张张地去寻找秦方礼。
萧旻那人心狠手辣,指不定说了什么威胁的话,甚至可能动用了私刑。
这么推断下去,秦方礼的失踪恐怕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策划。
萧旻既能困住秦家姐弟,以此威逼秦方礼交出药方;也能以秦方礼的性命为筹码,反过来胁迫秦家姐弟就范。
无论他采用哪种手段,似乎都胜券在握。
或许,他当初迎娶秦念淑,并非是看中她的身份,而是觊觎阳春门的药方,这场婚姻从一开始便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你是怀疑阳春门真有这等丹药?可是小挽,秦方礼若真的……” 陈叔刚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被江挽打断。
“我不觉得秦方礼有,至少他现在没有。”
江挽语气笃定,眼神中透着犀利,“以秦家那菩萨般的善良心肠,若真有如此神药,断不会藏着掖着,肯定早就拿出来造福百姓了。”
“洵儿知道秦家的事儿?” 江挽又问道。
“应当还不知情。” 陈叔如实回答。
秦方礼失踪一事,在尚未发酵之时,就被暮商宗压了下来。
所以江湖上的知情者,并不多。
“那先瞒着他。” 江挽果断说道。
弟子大会还有三日便要举行,江洵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分心,否则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不过,抛开阳春门被围困的事情不谈,秦家人她却无法坐视不管。
无论是秦方礼还是秦家姐弟,她都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要跟萧旻抢时间。
可如今她能调动的人手极为有限,傅霖那边至今没有确切消息,她惹出的麻烦,必须由她自己追查到底。
而且在邱漓那丫头待在鸣蜩山期间,也得有人暗中保护她的安危。
“陈叔…… 要不您直接杀了我吧。”
江挽满脸无奈,带着几分自暴自弃的情绪吐槽着。
毕竟,只要人死了,所有的困难就都一了百了了。
恰在此时,一只木鸽扑扇着翅膀从头顶飞来,稳稳地落在了茶壶旁,歪着圆鼓鼓的脑袋看向江挽。
“你说,这来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挽盯着木鸽,眼中满是犹豫,迟迟没有伸手去碰它。
陈叔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行吧。” 江挽极不情愿地抬起手,解下木鸽腿上的小纸条。
纸条上是沈峥渡的字迹,写着有关傅霖的消息:“龙潜谷已暗中将人带回。”
“怎么着儿?” 陈叔拿了几颗桌上的桂圆,边剥皮边好奇地问道。
江挽将信纸轻轻盖在眼睛上,挡住刺眼的阳光,身子向后微微躺去,整个人倚靠在躺椅上,轻声说道:“狼崽子回家了。”
她的人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只是龙潜谷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难道是巧合?
她可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恰到好处的巧合。
弟子大会前一日,天色微醺,日光透过窗棂,洒在江洵的案几上。
一封带着淡淡墨香的信笺,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展开,那是冬苓的来信。
信中提及,相月山地界惊现数名死尸,状貌可怖,许歆命冬苓即刻带人前往查案。
冬苓笔触间满是歉意,她担心自己赶不上明日的弟子大会,因此提前修书告知江洵,不必特意为她在客席预留位置。
末了,还俏皮地写道,等这边事务一了,定会急忙奔赴献岁山,给江洵加油。
不多时,又有小弟子匆匆来报,秦在锦的信也到了。
他赶忙拆开,信中不过寥寥数语,大意是阳春门近来事务繁杂,千头万绪,实在抽不开身前来观赏此届弟子大会。
信的末尾,依旧是那句让他尴尬无比的话语:“江洵江洵,直上青云。”
江洵摇了摇头,无奈地笑出了声,而后将两封信一并放进了抽屉。
不知为何,这两日以来,他莫名觉得心慌。
邱漓那边尚无音讯,而傅霖也迟迟未归。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曾去找温如玉询问傅霖所接任务的详情,以及归期。
可温如玉只是神色凝重地让他回去等消息,还郑重其事地叮嘱:“一阁之事,三阁莫要插手。”
那语气,不容置疑,他的疑惑也只能暂且咽下。
转眼便到了弟子大会当日,校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可傅霖的身影依旧不见。
方震虽不清楚温如玉和江挽私底下在打什么算盘,但他只是人老了,心又不瞎。
他端坐在主位,目光扫过台下的众人,视线落在了有些愣神的温如玉身上。
“你那徒弟还能赶回来么?”
温如玉闻言,偏过头,带着几分调侃地回道:“怎么?阁主是要给我们霖儿一个机会?”
方震轻抿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着也是连续两届拿第一的可塑之才,倘若能在前十名之前赶回,那给他开个先例,也未尝不可。”
温如玉闻言,起身朝方震拱手致谢。
可他心里清楚,就算傅霖能及时赶回,就他那一身的伤病,怕是与第一无缘了。
此时,云璟侧过头,看着身旁的乔诀,悄声道:“要不,我也去给你要个先例,把你名字现加进去?”
乔诀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连摆手:“饶了我吧,阁主。”
上一届弟子大会他就不太想参加,可他那时候没得选。
而这一届既然有的选,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在他看来,站在台上打打杀杀,哪有坐在台下嗑着瓜子,悠然欣赏来得惬意。
这群人真是不会享福!
江洵静静站在江挽身侧,目光却始终紧锁在校场门口。
哪怕后面几天,同人比试之时,也总是不由自主地分心。
每有一人从门口经过,他的视线便会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
可直到公布前十名的名单,傅霖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而邱漓来信,称她需要在鸣蜩山多逗留些时日。
海婆的病并非空穴来风,山上许多上了年纪的老者都出现了同样的病症,她实在无法脱身。
江洵已然察觉到,三阁众人似乎在瞒着他什么事,可江挽的避而不谈,让他无从追问。
后来,他从旁人口中听闻秦方礼失踪的消息,心中一惊,赶忙回到屋内。
将秦在锦寄给他的信重新翻出,反复研读,试图从字里行间寻出一丝秦在锦向他求助的痕迹。
然而,一句也没有。
信纸之上,干干净净,没有半分暗示。
直觉告诉他,秦在锦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可理智告诉他,秦在锦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遇到点儿什么麻烦就赶忙去询问他意见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