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少炮弹?”
城西,某个荒废的空荡大院,二十多台锈迹斑斑的铜炮支在地上。
陆龟年卷着衣摆,灰头土脸发问。
轰隆隆的炮声,将他声音淹没。
他呲牙咧嘴又问一遍,差点喊破喉咙。
“不多了,百八十枚吧!”
一个老态龙钟,牙都快掉没的老军卒嘿嘿笑着回答。
“怎么可能,库里不是有好多吗!”陆龟年不信。
老军卒撇撇嘴:“那都不能用,多少年的陈货,要么炸膛,要么飞到一半掉下来,祸害哦。”
陆龟年脸色一狠:“都叫人搬出来备用!再祸害也比没有强!”
“噫!”老军卒哼哼着,招呼人去库房搬炮,“听你的咯,反正出了事你顶着。你个小文官,谁知道顶不顶得住哟……”
这里是兵部武备库的老院子之一,几乎被人遗忘了。
太祖定国时还使用过火炮火铳,后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朝廷又缺银子,不想在用不着的兵备上耗钱,且真宗爷时有高人算过,大梁国运属金,火克金,不宜发展火器。
诸多缘故,火器营便渐渐荒废了。
最后只剩了一群守库老兵,军饷发不出,混日子而已。
陆龟年为了解决江南造反的事,早就盯上火器营,准备近期找机会进言,恢复火器以快速平乱。
结果还没找到机会,京城先出事了。
鞑子兵入城,陆龟年第一时间带人赶到这里,催兵卒发炮。
五十多个守库兵丁,只有两三个老得不成样的老兵懂得放炮。其他人临场现学,鼓捣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打出第一批炮弹。
“继续!放!”
陆龟年举着令旗狠狠挥下。
轰隆隆!
一发又一发炮弹飞上天空,鸣叫着奔赴敌营。
陆龟年满脸都是拼命的狠劲。
就算这些炮一半都坏了,也要打。
就算他先斩后奏会获罪,也要打。
生死存亡面前,拼就是了!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因此加官进爵,也不知道,这些呼啸飞出的炮弹,给多少人带来了生的希望。
李家帅旗之下,重新看到希望的将士们沸腾了。
城外的硝烟里,绯晚几人逃出了生路。
横行宫廷的鞑子兵接到紧急撤退命令,匆匆卷着财物跑路。
刚被胁迫着走出凤仪宫的庆贵妃,身边押送的鞑子突然就跑了,根本没人再管她。
她连忙带着侍女重新弄退回凤仪宫,愕然看到宫道尽头,太后的凤辇一颠一颠跑过来,抬辇的太监跑得气喘吁吁,且被路过的鞑子兵碰撞,凤辇几次险些翻倒。
“拦住她!”
庆贵妃指着靠近的凤辇,用番话吩咐凤仪宫院内还没来得及走的鞑子兵。
这几个都是信奉女神的,在撤退之前,很听话地冲出去,把太后的凤辇给撞翻。
之前他们和太后是合作关系,无王命不能对太后对手。但此时既撤兵,彼此就没关系了,他们自然听神使的。
“太后娘娘!”
十香和郑珠仪几个连忙去扶摔下的太后。
太后翻倒在地,摔得差点背过气去。
几个鞑子兵给庆贵妃行个礼,匆忙加入撤退的队伍,跑了。
太后身边还围着一队禁军保护她。
见状恶毒一笑,缓过气来便立刻吩咐:“把这些意图谋害哀家的嫔妃,都杀了!”
几个禁军拔刀上前。
庆贵妃站在门口,不躲不闪,反而蹲身福礼下去,舒然笑了。
“臣妾恭迎陛下归来,陛下万岁万万岁!”
凤仪宫前花木繁茂的一条小路上,乌泱泱转出一队人。
全身披甲的禁军刀枪齐备,箭上弦弩待发,拱卫着一身玄紫色常服的皇帝。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皇帝的步伐缓慢而从容,却无形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宫道上匆匆跑过一个又一个鞑子兵,竟没人上前厮杀,都忙着跑路。当然,就算他们敢动手,皇帝身边大批的禁卫也不是吃素的。
远处炮声隆隆。
皇帝和太后隔着几丈远的距离,静静对视。
“太后,您辛苦了。”皇帝率先开口,轻轻抬手,“接下来,该朕尽孝了。”
他身边的禁卫如狼似虎扑上。
眨眼间和太后身边的护卫打在一处。
“皇帝可别高兴的太早,哀家还没输呢!”
太后凤辇也不坐了,自己转身就跑。
“太后,等等奴婢啊!”十香嬷嬷惊慌追上,身后跟着郑珠仪等人。
芷书跑得比谁都快,两三步和太后并肩。
忽然一猫腰,从裙下抽出一柄匕首。
用力扎在太后胸口!
“你……!”太后愕然倒下。
难以置信望着芷书,一瞬间全明白了。
这贱婢敢骗她!
芷书压着太后,一起倒地。
“老婆子,你让我假孕,我全知道呢。”
微微动唇,她用极低的声音说。
拔出匕首,举起再刺,眼底无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