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你们要去南海吗?怎么还能来接我们?”
齐宝汝一上车就跟薛知恩打招呼,对亲儿子就没那个好脸了。
“还不是为了看我们家知恩,不然我跟你爸早去度假了,还能留在家里给你包饺子?”
封濂也接话:“到时候一家人一起过去。”
“叔,我能去吗?”陈奉孝举手。
“行啊,奉孝跟着一块,捎上毛毛。”
齐宿低声:“你还要不要face了?”
“我就是刷脸的啊,”陈奉孝得瑟,“到你爸妈那儿刷脸,到你老婆那儿也是啊。”
“你说是吧大小姐!”他往前排招呼,正被齐宿妈妈投喂橘子瓣的薛知恩回头,“嗯。”
齐宿:“……”
“不是吧,你脸红什么?”陈奉孝眼见他熟成外面的红灯笼了,要把自己缩进外套里,“你不会没这么叫过吧。”
“当然没有!”
“……你这恋爱谈的也太纯情了吧,不会还没……”他上下扫视他的大体格。
“奉孝,再想下去就不礼貌了。”齐宿微笑,“以后少往她跟前凑。”
“我怎么不能往她跟前凑了,你还不知道吧,”陈奉孝枕着自己手肘,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那张科技展的入展证就是她给我的,还托人给我介绍了些稳定的单子,要不然我家毛毛怎么坐上飞机的?”
“你猜她为什么给我一个只见过几面的邻居这么上心。”
他说到这齐宿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
“你别误会!”陈奉孝为了防止被踹下车,赶紧说,“是因为你啊!”
“咱俩关系好,所以她在首都才关照我。”
“……”齐宿转头看向正跟父母说说笑笑的女孩,心像被什么撞了下,可能是小猫卡车。
下车,陈奉孝就蔫了。
“我走了,要奔赴战场了。”
“我听说程姐他们今年也不回老家。”齐宿要关车门的时候随口一说。
陈奉孝一听立马精神了,牵着狗哼着小曲走了。
薛知恩看着,可惜地说:“我还没摸到狗。”
齐宿立即把脑袋凑过来:“摸吧,它的狗毛粗,我的手感更好~”
“……咱俩要装作拿行李多久?”
后备箱的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在他们儿子没真当街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儿,一进门薛知恩就看见之前堆在他家的植物和小鱼塞满了他父母的客厅。
“喵喵喵~”
夹子猫一看见她竖着扫把尾巴夹着嗓子一颠一颠地跑来,狂蹭她的小腿,好像在埋怨她怎么才来接它。
站在一边的真正的主人看都不看一眼。
齐宿:……忘爹cat!
“哎呀,我可从来没听它这么叫过,看来是相当喜欢你啊。”
“是嘛。”
薛知恩弯腰抱起小猫,手臂往下沉了下,被蹭着脸颊笑道:“又重了。”
齐宿嫉妒得眼红,伸手帮忙托住:“把它放下来吧,哪有一进屋让人抱煤气罐的。”
小黑脸似乎听懂了,朝他呲牙哈气。
薛知恩推开他:“你走开,它不喜欢你。”
“就是,诺,”齐宝汝一指,“你去厨房择菜吧,别碍事。”
齐宿:“……”
这个家还有人喜欢我吗?
他悲伤地套上围裙,看了眼欢乐的一家四口(加猫),任劳任怨地蹲在厨房扒他妈囤的白菜。
没一会儿,身前一暗,熟悉的气息对他来说像钩子,勾的他抬眸。
“你怎么进来了?”
不是都在陪煤气罐罐吗?
薛知恩好笑:“怕你一个人在厨房怨气太重给我下毒。”
齐宿撇嘴,故意道:“是啊,我准备等会儿就往你碗里吐口水。”
薛知恩不说话,薛知恩盯着他,露骨的视线从唇瓣渐渐往下——轻笑。
“我还以为会是更脏的‘毒液’呢。”
齐宿:“……”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虎狼之词的男人急速升温:“薛知恩!这是爸妈家!”
“我知道啊,”她笑着,脑袋磕上他的额头,“开心点没有?”
“……”齐宿指尖蜷缩,把白菜叶都抠烂了,“我本来也没伤心。”
他在家地位就这样,偶尔还不如他妈养的绿萝。
他都习惯了。
但是因为这种小事跑来哄他的。
她是第一个。
“那我白哄了?”薛知恩挑眉,“还我。”
“怎么还?”
薛知恩抱住膝盖,头倒在臂弯里,有几缕浓色的发丝垂落,明眸善睐,轻轻眯着上翘的尾稍,涟漪荡漾着反问。
“你说呢?”
钱她是不缺的,齐宿能还什么呢?
只能出卖色相。
他屈膝抵着装菜的不锈钢盆,小心地往她唇上啄吻,心跳如擂鼓。
“喵~”
齐宿一激灵差点栽进盆里,小猫咪读不懂气氛找上香香的人类使劲撒娇,薛知恩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它,手托着腮,盯着手足无措的笨男人。
“哎,没用。”
齐宿:“……”
他想哭。
骂完他,薛知恩还是没走,想要帮忙齐宿说都是泥让她出去等,她不听话,猫也跟她一个性子,赶都赶不走,一大一小看他择菜。
一个眼珠随着他转,一个小脑袋随着他转。
齐宿感觉他们像一家三口。
他又不想哭了,想笑。
“你们准备把吱吱带回首都吗?”
期间,他妈进来询问,薛知恩已经被叫出去塞年货了。
“毕竟是我要养的猫,总不能一直放在你跟我爸这儿,整的你俩旅游都不利索。”
“你这一说我还有点舍不得。”
齐宿笑:“我以前不也在首都吗?也没见您舍不得。”
齐宝汝白他一眼:“你先前没个定数,今天在首都明天在国外那个山旮旯,后天就回家了。”
“总是要定下来不是吗?”
齐宝汝轻叹气:“妈只是想你们在一起你的喜好、想法什么的一定要跟人家说,知恩看着也不是会无视你的。”
“妈不想你因为婚姻因为谁放弃自己一直坚持的爱好。”
这么多年了,家里人和外界都没阻断他追寻的那条路,齐宝汝还是希望他能继续坚持。
齐宿清楚母亲的担心:“怎么会,她还在首都的家里给我布置了一个画室,她很照顾我的感受。”
“那我就放心了,你们能够互相扶持就好,她工作忙的时候你也多宽容体谅体谅,日子不会差的。”
婚姻这个东西,就是相互牺牲,相互给予,相互尊重。
“妈,这些我都知道。”
“嫌弃我啰嗦了?”
“没那个意思。”
齐宝汝拍他的肩:“反正你决定了就好,我和你爸都支持。”
他嘴角弧度扩大:“我知道。”
*
社区的老一辈一听说齐宿要结婚了,叫着喊着要凑到一堆给他算日子,盛情难却,一家人只好答应,不然家门槛要被踏破了,社区地方还大点。
新年就是热闹,从白天开始外面就有小孩放窜天猴和摔炮的动静,天暗了,便掏出偷偷买的仙女棒,薛知恩没见过闻声望去,没等她问呢,齐宿凑了过去。
不知道跟孩子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小孩看看不远处的薛知恩,一会的功夫,他揣着一口袋各种小物件回来了。
打眼一看,一应俱全。
应该是那些小孩一人给了他一把。
“你跟人家说了什么?”
齐宿嘿嘿:“我人缘好啊,他们争着给我的。”
小孩哥姐们非常贴心,还赠送了一个塑料打火机,齐宿点着仙女棒问她:“你的打火机呢?”
她以前总会揣在兜里。
“戒了。”
就两个字。
戒了什么一目了然。
他没有细问,可攥着烟花的力道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小型的蔚蓝的烟火发出梦幻的光彩,倒影映入她的眼眸,齐宿却觉得——那里更加闪耀。
这就形成了一个画面,她看烟火,他看她。
“薛知恩。”
“嗯?”
“你说我要不也戒点什么?”
可是他也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偶尔爱熬夜。
薛知恩从仙女棒上收回视线,很真诚地看他。
“戒色吧。”
“……”
“对不起,”他说,“这个戒不了。”
“哎呦,你看这一对多般配啊,让我想起我年轻时候。”
“得了吧你,年轻时候你也没小宿那张脸。”
“你个老太婆又清楚我年轻时候了?”
“我怎么就不清楚了,老帮菜,年轻时候也是小帮菜!”
“你……”
“怎么还又吵起来了?要吵回家吵去!”
“他们就那样,吵了几十年了,我看也给你们算算日子得了。”
“再胡说!”
这下异口同声了。
“行了行了,咱们别忘了正事。”
“橘子烤好了谁吃?”吴主任说。
“我我我。”
“够不够啊。”
“不够再烤点,多的是。”
“正事正事,知道什么是正事吗?!”
“不就是两个娃娃结婚的日子嘛,要我说,”嗑瓜子的大姨一拍板,“情人节!”
“你搞得怪洋务,你不看黄历的?情人节那天诸事不宜!”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搞你那老一套,情人节领证,多浪漫的嘛。”
“不行,情人节不行,不好不坏。”
“那你说那天。”
“我看情人节第二天,正月十八,难得的,好日子啊,宜嫁娶。”
“就差这一天。”
“这看日子讲究的差一分也不行啊。”
“宝汝你们两口说,有必要差这一天吗?”
“肯定是要讲究好日子的,宝汝你说,这是不是难得的好日子!”
齐家夫妻本来就不太在意这个这个,这会儿俩人夹在中间,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吵吵嚷嚷。
“要我看情人节第二天挺好,能过完情人节再过结婚纪念日。”
“那个……”
就在他们要讨论出个结果时,有人举手了。
“没人记得情人节第二天是周六吗?”
民政局不上班。
“这民政局也太不懂事了。”
“难得的黄道吉日,你说。”
最后一群人商量了半天,得到一个结果。
“五月七号?”
齐宿无语:“没有必要拖那么久吧。”
“我们也这么觉得,但老年人嘛,有点轴,你们按自己心意来就行。”
其实领不领证对他们来说没那么重要,戒指都戴上了,谁也跑不了,但到五月齐宿肯定是不愿意的。
“日子不对不往前选,哪有往后拖的,我等不了。”
齐宝汝也无奈了:“那你们看看喜欢那天。”
薛知恩看着他们画出的日子,即便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请民政局加一天班,但她的指尖还是点上诸事不宜的情人节,朝齐宿笑。
“我觉得这天挺浪漫的,你不觉得吗?”
诸事不宜。
我偏要宜。
*
这话传回去,大家都没多说什么。
“年轻人喜欢就好。”
“什么好不好日子的,咱们哪天去,哪天就是好日子!”
确定了日子,热热闹闹地又开了一摊,两对新人难免不被灌酒,再怎么挡也没防住薛知恩偷喝了两杯。
“宿宿,”她打嗝傻笑,“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两个齐宿叹气。
晚上两人回了他六楼的家,还是他背她,正醒酒的薛知恩晃着腿跟他说小秘密。
“等这次回去后,我想去找专家看看我的眼睛,这样也能看看你做的那些明目的东西,还有坚持眼保健操什么的有没有用,以后我还会定期复检,我的腿,我的眼睛。”
齐宿:“你想好了?”
他总是不敢戳破她的痛处,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自尊,精心治愈她残败的身体。
“我想好了。”
薛知恩说:“我不想再也看不见你。”
“也不想……”
“没法走向你。”
楼梯间空空荡荡,只有她轻浅炙热的呼吸附在耳畔,齐宿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大概是——此生无憾吧。
他回她:“没关系的,你只用待着,我会走向你,牵住你往前。”
薛知恩笑了:“要是你早点见到我,你就可以当我的导盲犬了。”
一开始她真的以为自己要瞎了。
悲伤的经历成为她诙谐的玩笑,齐宿却乐不出来。
醉猫猫倒是好心,拍拍他的脑袋:“没事哒,没事哒,好狗狗,我能看见也不会丢掉你的,我很需要你。”
齐宿被逗得无奈:“不要乱动,要掉下去了。”
薛知恩确实没说谎,她很需要齐宿,比如现在——
她抱着喊她脱衣服睡觉的齐宿不撒手,故意带着他的大手往腰上去,醉醺醺的声音软得像浸满甜酒的。
“我不想脱,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