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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土能挣钱吗?

能,这话是冷毅说的。

周六上午,冷毅换了一双球鞋,到公司东西的窖场去了,他要实地考察窖场。树林里青青的草刚长出来,软软的,踩上去一点声响也没有。冷毅来了兴致,在草地上慢跑,这可比当年在操场上训练时的跑步舒服多了。踩着有弹性的草地,他的心情格外愉悦。

旧窖场的大柳树下,柳振文和爷爷早就来了,坐在树下闲聊。

“爷,挣不挣钱我没想太多,就怕赔钱了,你包过窖场还是我包过窖场,大队都弄不好,个人就能弄好?”

“只要技术过硬,就不会赔钱。现在生活好了,谁家不想养个花呀,草的?谁家盛馒头不用饭盛(音sheng)子?谁家厕所里不用尿桶?方圆二三十里,咱这算是独家经营,你还怕赔,想不挣钱都不容易。”

“爷,但愿像你说的那样,能多挣钱。”

“这就对了。嗯,一会儿小冷来了,你领着他到处看看。唉——那不来了吗?”

柳振文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望去,冷毅小跑着赶过来。

“冷大哥,你来了?”

“该叫冷掌柜。”

“爷爷,掌柜是老辈子人叫的,要正儿八经称呼的咶,该叫经理,冷经理,对不对大哥?”

冷毅停下脚步,略微弯着腰,双手撑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冷毅摆摆手,断断续续地说:“振文兄弟,经理,不经理的,不重要,你就,就叫大哥挺好的。”

不远处,几个小孩子在玩泥巴。他们把黄泥,那种软软的,没有沙子的湿黄泥从沟帮子上抠下来,先抟个球,再从中间开始,把手指头插进去,往下压,然后用手指捏,转着圈儿地捏,最后把黄泥捏成中间空,四周包成杯子口状的内阔外窄的罐状物,孩子们叫它是“哇哇响”,“哇哇响”的口儿是往里收的,肚子很大。小孩子们拿起“哇哇响”举到半空,甩道弧线,使劲地朝地上摔,“砰”的一声巨响,“哇哇响”落地,底部爆炸开来。“哇哇响”底部被炸了个圆形的大口子。几个小孩比赛,谁的“哇哇响”没炸,就要把“哇哇响”输给另一个,谁炸的口子小,也得输给另一个。几个回合下来,场面热闹起来。

冷毅走过去,拾起一块泥巴,用手仔细地捏着。捏着捏着,惊喜地对爷爷说:“爷爷,这是上好的黄泥,最适合做陶器,能做出上好的花盆。”

“嗯,确实是好黄泥,剩下的就是干起来啦。”

“待会儿我看看,要是能承包下来,我马上回老家,把我爷爷请过来,指导振文烧窖。”

“真的?冷大哥,卖泥也能挣钱?”

“能!一定能!”

这时,一个大孩子捏着自己的鼻子说:“卖泥来——”

几个小一点的孩子都跟着学:“卖泥来——”

然后,孩子们就哈哈大笑起来。

爷爷走过去,要驱散几个孩子:“走走走!这么点儿就不学好,找你老师去,问问怎么教的学生?”

孩子们“哄”的散了,一会儿又围拢过来,对爷爷喊:“巴赤眼爷,耍个绳儿看看!耍个绳儿看看!“

有的孩子说:“咱村你耍绳儿最好看了,周围几个村也有耍绳儿的,都比不上你。”

爷爷的眼睛常年通红,眼睛细小,看人时一咔吧一咔吧的,辈份全村最高,全村人都喊他巴赤眼爷。巴赤眼爷小年经时练过武术,参加过民团,杀过二鬼子,威望很高。

巴赤眼爷见孩子们恭维他,顿时来了兴致,从腰间解下一条细麻绳儿,找了块大小合适的石头,用绳子一端系牢。

孩子们见老爷爷做好了准备,欢呼着四下散开。巴赤眼爷来到一处宽阔的空地,抡起了绳子。弯曲的绳子在石头的离心力作用下,拉成一条线。巴赤眼爷弯腰、抡臂、扭头、摆身、跨步、后退,一条绳子舞得上下翻飞,左右飞旋,煞是好看。孩子们高声叫好,鼓起掌来!

耍了一会儿绳儿,巴赤眼爷一挺身,绳子围着他的腰缠了几圈,“啪”的一下,小石头砸在肚皮上,发出低沉的响声。巴赤眼爷顺手握住小石头,解下来,扔在地上。然后扎好绳子头儿,那根绳子重新捆在他的腰间,童颜不红,大气不喘。

“好!”

“好!”

“好!”

巴赤眼爷结尾的这个潇洒动作,赢得了所有人的叫好声!

冷毅被眼前令他血脉喷张的场面打动了,一个箭步上前,打起了一套小罗汉拳。有力的动作,连贯的招式,一套拳打下来,沉雄有力,虎虎生威!

“好!”

“好!”

“好!”

孩子们又叫起了好儿,巴赤眼爷也冲冷毅竖起了大拇指。

“柳爷爷,我也是好长时间没练习拳脚了,这拳打得没有以前溜了。不练了不练了,腰有点酸。振文,咱到窖上看看吧。”

这个砖窖,有个大大的取泥场。所谓的取泥场,就是两条土沟,一左一右,围绕在窖场两边,蜿蜒着向东南方向而去。窖场的大烟囱建在一处平坦而宽阔处,烟囱的北边是一排十二间大瓦房,瓦房前面围绕着烟囱的是一大片平地,零乱的摆着一些檀子。

“这些晒坯的檀子,大队说谁承包就归谁使用,还有这十二间瓦房,都是窖上的固定资产。但有一样,承包期结束后,要原封不动地返还给大队,损坏的部分由承包人修补。”

“总面积有多大?”

“喏,这十二间瓦房,还有空地,有10亩,取泥场有三四十亩吧,大队没测量过,这就是个大约的数字。”

“是这样的,爷爷,我真要承包窖场的话,取泥场的四至要明确,可别生产规模扩大了,泥土不够用了的时候,村里不让我挖泥。”

“俺的个乖乖,小冷呀,二三十亩的泥不够你使的?你开足马力烧能烧多少花盆、尿桶、饭盛子出来?”

“是啊,冷大哥,二三十亩已经不小了。”

“那,要是烧砖呢?”

他这一说,爷俩大眼噔小眼,都没话了。

“据我的观察,这种黄土除了烧花盆这些家什之外,用来烧砖,那可是上等好砖,摔都摔不碎,是上好的建筑材料,能卖个最高的价钱。”

“哎呀妈呀,冷大哥,你可真敢想,也敢想。行!你就大胆承包吧,我跟着你干,跟定了!”

他们正走着,一只青蛙蹦了出来,一窜一跳地跑走了。冷毅见状,出神地想了想,突然上前,要抓青蛙。可是,青蛙一个窜跳,摆脱了眼看快要捂住自己的手掌。

“冷大哥,你捉青蛙干什么?这东西有的是。”

“快快快,帮我捉住。”

俩人好不容易捉住了青蛙,冷毅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装进上衣兜里。

“你这孩子,弄只青蛙装兜里干啥,也不嫌脏。”

“我有大用处呢,爷爷。”

午饭还是冷毅做东,在饭店里吃的。

“吃菜吃菜。”冷毅今天很高兴,拿着筷子示意两人夹菜。他点了4个菜,一盘糖拌西红柿,一盘鸡蛋炒韭菜,一碟葱烧鲈鱼,一盘牛肉片,饭店老板待客厚道,每个盘子都是满满的。

“吃菜吃菜,爷爷,振文兄弟,咱不是第一次吃饭了,都别客气。”冷毅一边倒酒,一边催促爷俩吃菜。

“那我就不客气了。孩子,让你破费了,下次,等签下承包合同了,到我家吃饭,我请你吃山珍。”

冷毅把酒都倒上,也不端杯,歪着头,看着巴赤眼爷说:“爷,今儿,咱也不说我是经理,也不说振文是伙计,我就问一句话,想不想一齐使劲儿,把窖烧好,把钱赚到手。就像振文刚才说的,也不管谁干的活儿多,也不管谁吃的怨气多,内部咱是铁板一块,外部看也是铁板一块,就没有赚不到的钱!”

“谁不想?谁不想谁是彪子!”柳振文受到感染,端起酒杯,“冷大哥,啥也不用说了,干了!”说罢,一口喝下杯中酒。

“干了!”

“干了!”

“爷爷,这么着,我这几天就听你的信儿,事情有眉目了,我到村里去,和书记谈承包的事儿。”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柳巴在村里,书记也得让三分!”

“冷大哥,这事有我爷爷出面,十有八九跑不了。有件事儿,咱得挑明了说,我呢,实际就是个工头,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光我一个人不行啊,咱得雇人,至少还得雇三个人,这一年的工钱,至少得这个数捅。”说完,柳振文伸出5个手指头。

“500?”冷毅问。

“对,一年500块,还得管吃管住。烧窖这个营生,是个重体力活儿,工钱少了没人愿意来。”

“哈哈哈哈,行,我答应你,兄弟。”冷毅大笑起来,“振文呀,我给你的工钱高,不是白给。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烧窖这活计,有些诀窍,我不点破,你学10年也学不会。过些天,我爷爷来了,你要认他是师傅,得把手艺学会学透,再过几年十几年,我爷爷干不动了,你得挑起大梁。”

“行啦,孩子,你就别担心了,我替我这个孙子作主了,保证把烧窖的手艺学会了,艺多不压人,多一门吃饭的手艺,振文肯定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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